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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來了,還是來了(求追讀)

踏入都堂之后,宋綬先是對著諸位相公一一施禮,然后步履忐忑的來到丁謂面前。

其實,丁謂叫他過來的意思,他也大概猜到了。

多半是制詞的緣故。

嚴格來說,宋綬并不是寇準一系的人,但他的表兄楊億,卻是寇黨的人。

所以,他對寇準的際遇是抱有同情的,正是出于同情,宋綬在草擬制詞時,制詞中的苛責不免輕了幾分。

“見過相爺。”

丁謂神情淡漠的瞄了一眼宋綬,繃著臉質問道。

“舍人素以文名,怎地不會做文字耶?”

宋綬執(zhí)禮道:“下官愚弩,還請相爺示下。”

丁謂冷哼一聲,故意加重了語調。

“寇準匹夫,行亂法之時,恰逢先皇不豫(生病)之初,先皇驟聞干紀(違法亂紀)之舉,大震,以致寖劇(病情加重)。”

“此事,舍人為何不入文字?”

都堂西側,王曾聽到這話,不由無名火起。

丁謂這話,完全是顛倒黑白!

先帝病情加重,是因為寇公嗎?

小人!

真是十足的小人!

騰!

下一秒,王曾憤然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丁謂面前。

然而,憤怒歸憤怒,王曾還是不忘禮儀,先向丁謂行了一記叉手禮。

“丁相所言,恕曾不能茍同!”

丁謂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王參政,老夫所言,哪里不實了?”

其實,單從表面來看,丁謂陳述的內容好像沒什么問題。

寇準謀立太子監(jiān)國之時,真宗的身體確實欠佳,事泄之后,真宗的病情也的確加重了。

但這兩者,并不是因果關系。

丁謂所言所行,純純是偷換概念。

王曾反問道:“丁相此言,何異于‘指鹿為馬’?”

此話一出,位于丁謂右手邊的次相馮拯,心里差點又樂開了花。

王曾的嘴巴,可真毒。

指鹿為馬的人是誰?

趙高啊!

趙高是什么人?

夫高,故宦人也。

王曾的這句反問,將丁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以致于丁謂連禮節(jié)都忘了,只見他臉色漲紅,怒聲暴喝。

“王曾!”

《禮記》有云,君前臣名,父前子名。

一般情況下,只有天子和父親才能直呼一個人的名字,像丁謂這樣既不呼字,也不呼職,而直呼其名的行為,是嚴重的失禮行為。

此刻,在場的眾人當中,最尷尬的不是被人呼名的王曾,反而是站在一旁的宋綬。

王曾正面硬鋼丁謂,算是給他解了圍,宋綬心中很是感激。

但親眼目睹了宰相和參政之爭,而且事情的起因似乎還是他,這就讓宋綬有點坐立難安了。

以丁相的脾性,多半會找他秋后算賬。

雖然自己和參政任中正也有點關系,但那點香火情,能頂什么用?(注1)

‘真苦也!’

王曾神色淡然的拱了拱手:“丁相,有何見教?”

見教你媽了個頭!

這句心聲,縱使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丁謂也不會宣之于口。

丁謂只能雙眼噴火的瞪著王曾,怒氣沖沖道。

“老夫要與你去禁中,當著太后,當著官家的面,親自廷辯!”

被王曾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攪和,丁謂忍不了了!

這個官,他貶定了!

臟水,他也潑定了!

去禁中,不過是讓王曾徹底死心罷了。

太后對寇準的怨恨,不比他少,在貶官一事上,他和太后是一路人。

“既是丁相所命,曾,自然遵從。”

王曾臉上依然是云淡風輕,看他的表情,不知道的人,多半會以為,他才是勝券在握的那個人。

“哼!”

丁謂冷哼一聲,看著王曾穩(wěn)如泰山的樣子,他恨不得撕了那張臉。

什么東西!

不過是嘴皮子厲害而已!

從入仕至今,王曾這個窮措大只任過兩任親民官(地方基層官),且前后時間總計不過二年。

兩年,能學到什么?

真論邦國大計?

他王曾有那個能力嗎?

在丁謂眼中,他要比王曾強上一百倍。

自己要文才,有文才,要基層經驗,有基層經驗。

何況,在針對寇準的事上,他和太后才是同一條戰(zhàn)線!

飛龍騎臉,王曾拿什么跟他斗?

“來人!”

“傳信閤門司,老夫和王參政要入禁中‘請對’!”

請對,即朝臣向天子申請入內面奏,是一種非常規(guī)性質,且由朝臣發(fā)起的議事流程。

請對的具體規(guī)定,是由太宗定下的,凡內外群臣,皆能向閤門司申請入內請對。

如今,請對官員的品級雖然有了限制,但限制再高,也限制不了宰相請對。

不僅如此,宰相請對,天子還不能押后,反而得盡快引見。

……

……

……

崇徽殿。

一如前幾日,趙禎準時來到殿內,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劉娥請安。

“大娘娘。”

請安結束,趙禎擺出一副躊躇不已的模樣,小聲道。

“我有事要說。”

看到這副表情,劉娥聞弦而知雅意,而后她揮了揮手。

“且先下去。”

待到屏退眾人,趙禎微微上前幾步,低聲道。

“大娘娘,爹爹又傳話了。”

“你爹爹又囑托了什么?”

趙禎故意露出糾結的神色,半晌方才答話。

“爹爹說,寇相公歷經三朝,即便做錯了事,也不該貶至道州,爹爹說,可以給寇相公分一個西京留守的差事。”

聽到這份囑咐,劉娥的心,瞬間亂了。

‘來了,來了,還是來了。’

她就知道,先帝會提起這事。

至道年間,先帝能被太宗立為太子,寇準是出了大力的。

因此,先帝御極之后,很是倚重寇準,歷來恩賞不絕,即使寇準偶爾犯錯,先帝也很少加之責罰。

天禧年間,哪怕寇準被罷相,但先帝還是給寇準加了‘太子太傅’、‘萊國公’的榮銜。

貶官寇準,可不是先帝的本意。

這是丁謂的意思,也……也是她的意思。

一側,趙禎半抬著頭,悄悄的觀察著劉娥的神色,眼見劉娥神思不屬,他的心反倒是平靜了幾分。

召回寇準,是趙禎深思熟慮之后的結果。

雖然他知道寇準和劉娥的關系很緊張,但他還是這么做了。

穩(wěn)重,不代表完完全全的四平八穩(wěn)。

該冒險時,仍要試一試。

何況,知西京留守司事,只是一個閑置,通常是給官員養(yǎng)老用的。

當然。

令趙禎做出這個決定,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寇準的身份。

寇準是帝黨!

僅憑這一點,就值得冒險。

至于,劉娥會不會因此加害于他?

趙禎覺得可能性極低,劉娥是如何登上皇后之位的?

母憑子貴!

劉娥攝政的資本是什么?

仍然是他。

因此,只要劉娥不是失心瘋了,他肯定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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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任中正的弟弟任中行有一個女婿,其名鐘離瑾,合肥人,目前的官職應該是京西路轉運使。

鐘離瑾娶任中行之女是續(xù)娶,他之前的妻子宋氏早喪,后來續(xù)娶任氏女。

鐘離瑾的前妻宋氏,應該是宋綬的姐姐或者妹妹。

資料來源:《合肥北宋任氏墓志》、《宋代路分長官通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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