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百名敢戰士押送著四五百名山寇，浩浩蕩蕩回到真定府（今河北省正定縣）。知府劉韐早得到通報，滿臉喜氣地迎出來，一把抓住迎面走來的那人手臂：“岳飛啊岳飛，你可真正是兵不血刃，就為國為民除了一個大害！”

被稱作岳飛的，正是那位將賈進掃落馬下，隨即射出一支響箭，震懾住一眾亡命山寇的青年軍士，這年他剛滿二十歲。

岳飛出生之時，他母親姚氏年近四十，已是大齡產婦。岳飛的父親岳和，憂心妻子能否順利分娩，心中焦躁，正自在院子里踱來踱去，忽見一只大鳥飛落在自家的屋脊之上，昂首長鳴數聲，振翅飛去。便在此時，屋中傳出了嬰兒嘹亮的啼哭之聲，岳和高高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地。在此之前，他與姚氏先后生育過四個兒子，可惜均在出生不久后夭亡。因此，這孩子乳名就喚作五郎，等到他安然度過了一周歲，夫妻倆才舒了口氣。岳和給這個孩子取名岳飛。男子二十而冠，到了該取表字的年紀，岳飛又為自己取表字“鵬舉”。

岳家世居相州湯陰縣永和鄉，祖祖輩輩務農為生。到了岳和這一代，家中還有幾十畝薄田，雖說打不了多少糧食，總還可以勉強維持溫飽。岳飛出生后兩年，姚氏又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岳翻。夫妻倆中年連得二子，簡直要喜極而泣，越發日夜苦作，但求將兩個兒子撫育成人。岳飛長到十六歲上，岳和便按照當地的風俗，為他請人說媒，娶了一個劉姓女子為妻。婚后翌年，劉氏生下長子岳云。

這期間，相州天災不斷，莊稼歉收，稅賦卻是半點少繳不得。岳家不得不抵押田地，向人告貸，以求渡過眼前難關。然而時乖運蹇，借款無法償還，僅有的薄田也典賣殆盡。眼看著家道日漸艱窘，作為家中長子，婚后不久，岳飛就忍痛離開父母妻子，外出謀生。

他先是到安陽縣做了韓氏家族的一名佃戶。這韓家乃是大宋三朝宰相韓琦的后人，家世煊赫，田產極多。岳飛租借了韓家的田地，日日勤耕苦作，然而除去繳納田租，所余也就勉強果腹而已，完全無法改善家中的經濟狀況。無奈之下，他只得又回到故鄉湯陰。

這時正值大宋軍隊第二次征遼失敗，因擔心遼軍南下侵襲，真定府知府劉韐決定招募一批勇猛善戰的“敢戰士”，對敵時可作為機動部隊，發揮意想不到的威力。岳家的鄉鄰之中，便有幾個青壯漢子彼此相約，準備同往應募。

當下岳家人幾番商量，都覺得從軍不失為一條出路。因為岳飛生來身強體壯，再加上常年的田間勞作，磨煉得膂力過人。還在年少時，岳飛就對練武產生了深厚興趣，他曾經向鄉鄰中一位叫周同的神箭手學習射箭，沒幾日便掌握了其中要領，此后一有余暇，便反復練習，終于練出了一手百發百中的好箭法。但是弓箭只適合遠攻，真正對陣殺敵之時，還需要練就一件稱手的兵器。

聽說外孫準備投軍，外公姚大翁輾轉托人，讓岳飛拜當地的名槍手陳廣為師，學習槍法。時間緊促，岳飛日夜苦練，將一套槍法練到純熟，便與幾位同鄉收拾行裝，奔赴真定府。

劉韐對這批敢戰士頗寄厚望，親自選拔。在校場上，岳飛射出連珠三箭，皆中靶心。他回到兵器架旁，取下一桿長槍，先做了一招“大漠孤煙”起式，隨即“長河落日”“橫掃千軍”，一招一式施展開來。在前往真定府的路途中，他見路旁的大樹枝條在勁風中狂舞，突然悟出了幾個長槍招式，便一路琢磨著如何將它們融入師父教授的槍法之中，今日正好演練出來。他舞到興起，一桿槍點、刺、掃、挑、攔、撥、劈、掀、圈、纏，早忘了每人一炷香的演武時限。旁觀的眾人但見那一桿鐵槍化作若干道虛影，時而如蒼龍騰舞，時而迸出點點寒星。這場演武本是十人一組，另外九人演武完畢，也顧不得回到場邊，都呆立在原地觀看。岳飛把這套師授加自創的槍法演練了兩遍，只覺得得心應手一氣呵成，這才收住招式，拱手施禮。眾人回過神來，不禁轟然叫好。

這個憨厚中透著英武的農家青年，給劉韐留下了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