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凄厲地笑起來，身體里仿佛爬滿了蛇，模樣逐漸扭曲。

地上散落的酒瓶，像黑暗中浮著的綠色火把，一個個張著滾燙的大口嘲弄著她。

林可嘴唇緊緊抿起，拿起地上的瓶子握在手里，對著林天海說，“看到新聞了吧，我現(xiàn)在事業(yè)毀了，什么都沒了，和你一樣，爛命一條?！?

林天海不耐煩地直起身子，他總覺得林可頂多是個伶俐點兒的貓，貓在老虎面前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一個酒瓶忽然從眼前飛過去，砸在墻上發(fā)出砰的巨響，他捂住頭，朝林可的方向瞥了一眼。

林可正拿著地上的酒瓶亂揮，屋子里砰砰聲不絕，玻璃渣四處飛濺。

有幾個玻璃瓶甚至直直砸向他。

“瘋了！瘋子！”

見屋里沒有能待的地方，林天海用衣服包著頭，罵罵咧咧跑出了門。

林可仍不管不顧砸著酒瓶。

林天海站在門外，抖著身上的碎玻璃片，那常年透著陰狠和無所謂的眼睛，此時露出幾分驚恐。

直到砸累了，林可才停下來，不住地喘息。

屋子里像戰(zhàn)亂現(xiàn)場，她被各種各樣的殘骸圍在中間，呼吸都變成了一件難事。

手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那上面扎著密密麻麻的玻璃碎屑，滲著血滴。

林可走到洗手間沖洗，竟發(fā)現(xiàn)臉上也流著許多小血珠，抬手摸了一下，瞬間泛起一陣尖銳的刺痛，原來臉上也扎著不少玻璃碎渣。

已沒有力氣再哭，只覺得鏡子里的自己就像恐怖電影里的惡鬼。

她走到燈光下，咬著牙，一點點把那些碎屑從肉里挑出來。

每動一下，都感覺肉里有什么東西硌著，星星點點又找不到出口的疼痛，像是身體被無形的火炙烤著。

……

許臨回到家，四處望了望。

房子一如既往的干凈，地板反射著絲絲透亮的光。

眼睛停留在窗臺的位置，想起曾經(jīng)在那里畫畫的俏麗身影，又恍惚起來，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暗淡了，只覺得一直住著的房子，突然變得大了，寬了……

客廳的茶幾上放著一張紙條，在昏黃的光下顯現(xiàn)出柔軟的弧度，與這冷色調(diào)的房子格格不入。

那上面寫著一行字，“祝你一切順利，無災(zāi)無病，永遠快樂。”

他拿起紙條反復(fù)觀看，上面的字體流暢又漂亮，很像它的主人。

林可當(dāng)時寫下這行字的時候，在想什么呢？

他后悔了，不知是后悔讓林可住進這里，打亂了他的習(xí)慣，還是后悔就這么讓林可走了。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是助理打來的，許臨看著屏幕，接道，“查到了嗎？那男的什么人？”

助理盯著眼前的資料，眉目興奮，“這人是個賭徒，借過高利貸，網(wǎng)上的有錢人設(shè)是假的，這么看來，林小姐的新聞有點——”

助理連忙捂嘴，老板雖然讓他查林小姐的緋聞對象，但沒讓他多嘴議論呀，想著想著，他忍不住拍了自己兩嘴巴子，唉……希望老板別往心里去，他還想多干幾年，攢點生活費呢。

那邊遲遲沒出聲，助理以為自己工作不保，慌道，“我不是故意談?wù)摿中〗恪?

“下不為例?！痹S臨道。

助理連忙應(yīng)道，把眼前的資料一把卷起，“您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

掛了電話后，許臨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領(lǐng)帶扔在地上，整個人深陷在沙發(fā)里。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深，像一面精心編織的黑布，慢慢籠罩這個屋子。

他試著動動身子，卻怎么也動不了，這幾天的事情已經(jīng)透支了他全部力氣，走動都變成了一件很累的事。只好賴在沙發(fā)上窩了一晚。

次日，方翠收到一份人事通知，內(nèi)容是把她重新調(diào)回許臨身邊工作，她對著那份郵件看了又看，確定自己沒看錯，驚喜之余，又有些擔(dān)心，許臨此時把她調(diào)回身邊，難不成真是因為厭倦了林可，懷念起了自己？

她來到許臨的辦公室門前，看著里面修長的黑色身影愣了很久，才緩緩抬起手敲了幾下。

“進來。”

里面?zhèn)鱽硭胶陀智謇涞穆曇?，和以前沒什么不同。

方翠忐忑的心松懈了一點，微笑著走進去，看他如往常一樣清俊的臉，心里忍不住蕩漾起來，“我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來你身邊工作了呢！”

她聲音嬌媚，再配上那微微泛紅的臉，顯出幾分楚楚可憐，若是旁人見了，肯定忍不住憐惜。

許臨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仔細瞧著她的臉，想要將她看透似的，“這世界，有什么不可能？”

方翠剛松下的心又提起來，許臨這么認真地看著自己還是頭一次，他眼眸黑漆漆的，里面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不知怎的，方翠想起了森林中若隱若現(xiàn)的黑色巨蟒，危險，又對她有著難以言說的吸引力。

眨眼之際，許臨已經(jīng)換上了溫和的斯文面孔，他靠近方翠，喃喃低語，“好像很久都沒和你這么接觸了。”

方翠呼吸逐漸加重，許臨離得很近，幾乎貼著自己的身子，配上這若有若無的呼氣聲，像是一種挑逗。

他這么主動還是少數(shù)，方翠一下子軟在他懷里，只覺得眼前的人和以前不同，卻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她抬手攀上他的脖子，手腕在他鎖骨處輕輕摩擦。

一股淡淡的香氣在許臨鼻尖徘徊，像是一種花粉的味道，花香引人，似乎帶著甜味兒，讓他控制不住沉醉了幾秒，“什么味道？”

“怎么了？”方翠不動聲色抬高手腕，撫上他的脖子。

香氣更重，許臨眉頭輕皺，思索道，“有股香味，像某種花香，挺好聞的?！?

方翠輕笑，這可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香水，來之前特意噴了些在手腕上，若有若無的香氣最能勾人，從許臨的反應(yīng)來看，她這款香水沒噴錯。

“有嗎？”方翠故作不知地問，“可能是衣服上帶的吧。”

她凝神想了想，順勢緊緊抱住許臨，“我以為你要怪我呢，沒想到我還能回到你身邊?！?

“我為什么要怪你？”許臨問。

“林可收到的照片……不是我故意發(fā)的……我當(dāng)時只想留個紀(jì)念，就拍了那張照片，不知怎的，就傳到林可那里了！”方翠語氣低落，“你恨我嗎？”

許臨嘴唇微抿，“就算是故意的，又怎樣呢，我們本來就有過這樣的接觸，難不成還能瞞著？”

“我當(dāng)然不是故意的?！狈酱浼傺b生氣地撒嬌，“我哪有那么壞！能這樣抱著你，我就很知足了?！?

許臨漸漸松開她，冷靜下來，“好了，我得工作了，這是在公司呢?！?

方翠戀戀不舍道，“真的不生我氣嗎？”

許臨覺得好笑，“這種事情有什么好生氣的。”

方翠還是有些不放心，“林可那邊？”

“我對林可已經(jīng)沒什么興趣了?！痹S臨眼神冷下來，“她一而再再而三給公司造成損失，還跑到這里鬧事，我就是再喜歡她，這些感覺也慢慢耗光了?！?

方翠聽著他的冷言冷語，心里暢快極了，臉上卻是一副心疼的樣子，“你最近處理這些事，肯定很累，以后就讓我來陪著你。”

許臨沒答話，似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