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回到之前的公寓。

站在門口等了很久，也沒進去。

一想到打開門就要看見林天海那張臉，內心就忍不住翻滾起來。

再三猶豫后，還是鼓起氣按了門鈴。

沒一會兒，門就被打開。

一股濃重的酒精味撲面而來，林天海穿著拖鞋，頭發亂糟糟地晃過來。

林可皺了皺鼻子。

他眼睛渾濁不堪，半醉著瞪她，“那男的看不上你，把你退回來了？”

林可瞥他一眼，走進屋內。

地板上到處都是散落的酒瓶和煙頭，茶幾上的塑料袋和盤子堆成一團，走進看了看，那盤子上已經長滿了綠毛，塑料袋里裝著不知是生的還是熟的肉，往外冒著發酸的腥臭味兒……

看著看著，林可實在受不了了，連忙捏起鼻子跑到窗戶旁，借著外面的風才正常喘了口氣。

“裝什么呢！”林天海見她那樣，有種說不出的氣憤，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拿出一個干癟的煙盒，抽出支煙。

林可瞟了一眼他的手，那指甲縫里滿是泥垢。

“你小時候不就是這樣長大的嗎！又不是沒見過發霉的飯菜？現在擺出一副嬌貴愛干凈的樣子給誰看呢！”

他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按下，啪的一聲火苗竄起，煙味頓時散開。

林可瞧著他越來越消瘦的身體，頓了一下。

若是以前，她一定會心疼。

“你搬出去吧。”林可語氣平穩地說，有種膩了的厭倦。

林天海眼睛突然清醒，冷笑一聲，躺在沙發上，對林可的話充耳不聞。

“這房子是我租的，你沒資格待在這。”

“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我不住這住哪？你要趕走自己的父母？我現在一把年紀，你不養我誰養我！”

林天海早料到她的話，“我是你爸，這點兒沒法改！”

“我給你的已經夠多了。”在林可眼里，林天海現在比桌子上的垃圾更讓人惡心，“你沒養過我，現在卻賴在我身邊，你算哪門子父母？”

腐爛的腥臭味讓林可想吐，林天海卻聞不到似的，自在地躺在茶幾旁邊，“小時候是小時候，現在是現在，你覺得我沒養你，你那時可以去告我啊。再說了，我生了你就是最大的功勞了，沒有我，你連這個世界都看不到。”

“是我媽生的我。”林可怒道，“是我媽懷著孕，挺著大肚子辛辛苦苦生的我，不是你！”

林天海沉默了。

他用這套話術訓化了林可多年，沒想到現在不僅不管用，還激起了她更大的叛逆心。

林可終于明白，為什么在她的記憶里，媽媽活著的時候總是那么嚴肅，時不時愁眉苦臉，對生活毫無希望的樣子。

身邊有個懶惰，賭博，除了吸煙喝酒，什么都不做的人，怎么會快樂。

那人還是要一輩子相處的丈夫。

林可跟他接觸這幾年都覺得窒息，何況一輩子呢？

那個女人心里該是多么的苦啊。

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聽到媽媽在夜里偷偷哭泣的聲音。

“我媽當初就該和你離婚！”林可吼道。

林天海一個激靈從沙發上坐起，指著她斥道，“放肆！我看你是缺管教，越來越沒規矩了，我實在是太慣著你了！”

林可覺得，有那么一瞬間，他不是坐在沙發上，而是坐在龍椅上。

估計在心里，把自己當成這個屋子里的皇帝了。

“我媽不僅應該和你離婚，她當初就不應該嫁給你！”林可憧憬道，“如果沒和你結婚的話，她說不定就會開心些，不用整天板著臉，夜里偷偷哭，說不定還能好好活到老。”

“她沒那個命！”林天海嘲諷，“她就是短命鬼。你說我作惡多端，我卻活到了現在，你總念叨著你媽，你媽沒活過四十歲，這說明什么？說明你們都是欠收拾的，你們是老天爺要罰的人。”

他笑了兩聲，有種俯視一切的輕蔑。

林可同樣輕蔑地看著他，“你能活這么久，說明這世上沒有老天爺，只有不要臉的爛人。”

“你！”林天海收起笑，猛地起身上前，朝林可的方向沖過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動手。

“想打我？”林可看著他，“你除了這一招還會什么？”

林天海逼視她，過了幾秒，笑出聲來，“就是這招最管用，你以為這世界上的人是靠聽道理活著的嗎？”

他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她的身體，“我就算打了你，你能怎樣？會有人來救你嗎？”

林可的手指一點點收緊，她知道，沒有人會來救她。

原來，在惡人眼里，道理是個笑話。

她突然覺得，林天海不只利用她那么簡單，還看不起她，對待她，像對一只蟲子，蟲子可以吐絲賣錢的時候，就給個笑臉，裝裝父母的樣子，蟲子沒有價值的時候，死也不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