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昂

陳子昂（約661—702年），字伯玉。唐代著名文學(xué)家、詩人，初唐詩文革新人物之一。世稱“陳拾遺”。與司馬承禎、盧藏用、宋之問、賀知章等人合稱“仙宗十友”。其詩獨具風骨，寓意深遠。代表作有《登幽州臺歌》《登澤州城北樓宴》等。

【原文】

子昂，字伯玉，梓州人。開耀二年許旦榜進士[1]。初，年十八時，未知書，以富家子，任俠尚氣，弋博[2]，后入鄉(xiāng)校感悔，即于州東南金華山觀讀書，痛自修飭[3]，精窮墳典，耽愛黃、老、《易·象》。光宅元年，詣闕上書，諫靈駕入京。武后奇其才，遂拜麟臺正字，令云：“地籍英華，文稱曄[4]。”累遷拾遺。圣歷初，解官歸。會父喪，廬冢次。縣令段簡貪殘，聞其富，造詐誣子昂，脅取賂二十萬緡[5]，猶薄之，遂送獄。子昂自筮卦[6]，驚曰：“天命不佑，吾殆窮乎！”果死獄中，年四十三。

子昂貌柔雅，為性褊躁[7]，輕財好施，篤朋友之義。與游英俊，多秉鈞衡。唐興，文章承徐、庾余風，天下祖尚，子昂始變雅正。初，為《感遇詩》三十章，王適見而驚曰[8]：“此子必為海內(nèi)文宗。”由是知名，凡所著論，世以為法，詩調(diào)尤工。嘗勸后興明堂、太學(xué)，以調(diào)元氣。柳公權(quán)評曰：“能極著述，克備比興，唐興以來，子昂而已。”有集十卷，今傳。

嗚呼！古來材大，或難為用。象以有齒，卒焚其身。信哉！子昂之謂歟[9]？

【注釋】

[1]開耀：唐高宗李治的年號，即公元681—682年。

[2]任俠尚氣：憑借權(quán)威、勇力或財力等手段扶助弱小，行俠仗義。弋博：射獵博戲。

[3]修飭（chì）：整治，修整。

[4]曄（wěi yè）：光彩奪目的樣子。常形容文辭瑰麗。

[5]緡（mín）：古代穿銅錢用的繩子或者釣魚繩。引申為成串的銅錢。

[6]筮（shì）：古代用蓍草、龜甲占卦，常用來占卜吉兇。

[7]褊（biǎn）躁：性子急，不冷靜。

[8]王適：與李白、孟浩然、王維等人合稱“仙宗十友”。

[9]歟（yú）：文言助詞，表示疑問、感嘆、反詰等語氣。

【譯文】

陳子昂，字伯玉，四川梓州人。唐高宗開耀二年與許旦同榜進士登第。起初，在他十八歲時，還不懂得讀書的意義，喜歡憑借自己是富人家的子弟，出資幫助弱小，行俠仗義，嗜好射獵賭博。自從進入鄉(xiāng)里的學(xué)校讀書以后，逐漸才有所感悟，萌生了悔悟之心，隨即到梓州東南的金華山道觀讀書，從此徹底改變了自己，開始加強自我修養(yǎng)，精心研究古代典籍，特別沉迷研讀黃帝、老子學(xué)說以及《周易·象》。唐睿宗光宅元年，陳子昂到朝廷呈遞奏折進諫皇上，規(guī)勸唐睿宗不要把先帝唐高宗的靈柩遷到京城。武則天見到陳子昂的奏折后，驚異于他的才華，認為他是個罕見的人才，于是就任命他為麟臺正字，委任狀上說：“承蒙大地獻上英俊才士，文才堪稱光芒四射。”后來他經(jīng)過幾次累加升遷，官居拾遺。武則天稱帝后的第十年初，陳子昂卸職回鄉(xiāng)，當時因為父親去世，故而在父親墓旁搭建一間茅屋住了下來。當年的射洪縣令段簡貪婪殘忍，聽說陳子昂家里很富有，就蓄意捏造假案陷害他，以威脅手段獲取陳家賄賂二十萬緡，這還嫌太少，于是就把子昂送進了監(jiān)獄。子昂悲憤之中為自己卜了一卦，看到卦相后大驚道：“天命注定不保佑我，我只能在這里等死啊！”后來他果然死在獄中，終年四十三歲。

陳子昂面貌溫和文雅，但為人心胸狹窄，性情偏執(zhí)急躁，他輕視錢財，樂于施舍，對朋友忠誠仗義。與他交往的人都是英才俊士，多數(shù)都擔負國家重任。唐朝興建以來，文章依舊延續(xù)著徐陵、庾信留傳下來的文風，天下人都以他們?yōu)楸亲孢M行崇尚效法，后來陳子昂改變文風才開始變得典雅純正。想當初，子昂作《感遇詩》三十首，王適看見后驚嘆說：“這個人將來一定會成為天下詩文的宗師。”子昂因為這件事而聞名天下，凡是他所著作的論述、詩文，都被世人作為典范去學(xué)習，崇拜他的詩調(diào)尤為精致工整。他曾經(jīng)建議武后興建明堂、太學(xué)，用來調(diào)養(yǎng)國家的元氣。柳公權(quán)評論說：“能窮盡精力著述文章理論，能夠充分完備比興之法，從唐朝建立以來，只有陳子昂一人。”陳子昂一生有詩文集十卷，流傳至今。

可嘆啊！自古以來，具有大才之人，有時候也難以被重用。好比是大象因為有象牙，最終毀了自己的生命。確實如此啊！這難道說的就是陳子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