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自家小姐，欒管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我家老爺病逝前的那段日子，他經常做夢，且做得是噩夢。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是夫人所說的異像？”

“欒老爺經常做噩夢？管家可知這噩夢的內容？”柳韓山道：“我曾接觸過與噩夢有關的案子，正所謂夢由心生，這噩夢極有可能是關鍵之處?！?

“這噩夢的內容老爺倒是與我說過，可這噩夢是與我們家夫人有關的?！惫芗艺遄昧艘环溃骸拔覀兗曳蛉耸且驗樯覀兗疑贍敳胚^世的。夫人原就身體不好，按說是不能生孩子的，可夫人與我們家老爺感情深厚，不忍心看著老爺膝下無兒無女，這才賭了命。夫人運氣不好，賭輸了，老爺因為這件事頗為自責，甚至多年未曾續弦，只一心一意地看護著少爺?！?

“此事我有耳聞，欒老爺是個好爹爹。”南錦衣肯定了管家的說法，畢竟這些說辭，她也從欒老爺的口中聽過一模一樣的。想知道更多內情，就先要認同旁人的話，順著旁人的意思去說。

“我家老爺對我家少爺真的是沒的說。”欒管家連連點頭：“許是心中愧疚，自打娶新夫人進門，我家老爺的身子就不大好。請了大夫來看，大夫也說不出個緣由，只說讓我們家老爺放寬心，安安穩穩地跟新夫人過日子。”

管家指著欒老爺生前和新夫人住得那件屋子：“在我家老爺病重前的那段日子，他經常夢見我家夫人，說是我家夫人要拉他去陰間作伴。我說請個先生看看，老爺不讓。老爺是個念舊情的人，唯恐那些風水先生傷了夫人。”

管家連聲嘆氣，隨后講了一件在欒老爺病重期間發生的事情。

那天，管家不知為何有些心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月光從窗口灑進來，從管家躺著的那個角度看去，只覺得那晚的月光煞白煞白的。隱隱的，管家覺得有事兒發生。他放心不下欒老爺，就披了件衣裳到欒老爺那邊查看。

他是住在外面的，府里就那幾個人，欒老爺跟新夫人住的這個院子晚上是不上院門的。管家提著燈籠，來到小院門前。一陣冷風從背后吹來，讓管家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他下意識地抬頭，發現月亮不見了，天陰沉沉的，沒有一絲月光。

驀地，他想到了廚子撞鬼的事情，不由得在心里犯嘀咕：這小院里莫非真的有鬼出現？

突然，黑夜里傳來欒老爺的一聲驚呼，跟著是新夫人的聲音：“老爺，老爺您這是怎么了？”

管家趕緊提燈上前，在屋門前，聽見了欒老爺似在迷糊中說的話：“夫人，夫人你放過我吧？我會多給你燒紙錢的，我會讓法師給你超度的，看在咱們兒子的面上，你就放過我吧。”

“欒老爺這話聽著有些奇怪啊。”柳韓山摸著鼻子：“這孩子是欒夫人自己要生的，在分娩過程里出現意外，欒夫人她應該也有所準備，就算欒老爺續弦，也是在欒少爺長大之后才續的，于情于理，這欒夫人都不該難為他。還有，欒老爺為何要欒夫人放過他？欒夫人的死又不是他造成的，作為相公，他似乎也沒欠欒夫人什么吧？”

“許是我家老爺愧疚，加上病得迷迷糊糊的，一時被噩夢嚇著了，難免在夢里胡言亂語。”欒管家道：“我原是想進屋問一問的，可聽見新夫人在照顧老爺，老爺也慢慢地醒轉過來，我就沒進去。”

欒管家指著欒老爺的房間：“那時，我家老爺跟新夫人就住在那邊，我從那邊提著燈籠過來，走到這邊時，有個東西飛到墻頭上。我抬頭看去，只見一個模模糊糊地白色的影子，隱約像是個人?！?

“這院子里真的有鬼？”芍藥往四周瞅了瞅。

“是不是鬼我不知道，我看得不太真切，也沒有看清楚它的樣子，但我覺得它不是一個人?！惫芗业溃骸拔夷菚河行┖ε?，卻又不好表現出來。我娘在世時曾與我說過，鬼跟人一樣，都是欺善怕惡的。我故意沖著那個東西喊，喊得是府里下人的名字。我只喊了一聲，那東西就不見了?！?

“后來呢？”芍藥眨巴著眼，聽得津津有味。

“新夫人出來了，她拿著一盞煤油燈，站在屋門口問我怎么了？我驚魂未定，說話不太利索，結結巴巴地告訴新夫人有個東西從墻上飛走了。”

才說完，管家突然指著對面的墻道：“就是那個東西，就是那個東西，我當初看見的就是那個東西?！?

南錦衣回頭，果然看見一個白色的像人一樣的東西隱入了墻壁內。她走過去看那面墻，墻是普通的墻，沒什么特別的。用傘挨著敲了一邊，也沒發現什么機關密道。

“這間屋子是做什么的？”

“是祭奠我們家夫人的?！惫芗疑郧飞恚骸胺讲耪f過了，我們家老爺是個念舊且重情的人，不管是那邊的老宅，還是這邊的新宅，都有夫人的地方。這間房子，是按照夫人生前的喜好陳設的，里頭供奉著的是夫人的靈位。”

“這供奉靈位的事情，你們家新夫人知道嗎？”芍藥問：“我覺得一般人很難接受這樣的事情吧?！?

“我們新夫人知道?！惫芗尹c著頭：“我們家這位新夫人也有點兒特別。她是我們欒家的一位親戚給物色的，進府的時候年紀很小，才十三四歲。因為知道她進府是給我們家老爺做姨娘的，但在年紀沒夠之前，在我們家的身份有些尷尬。說小姐吧，不是小姐。說丫鬟吧，又不做那些伺候人的活兒。說姨娘吧，年紀太小，與我們家老爺沒辦喜事兒，沒圓房，算不得正兒八經的姨娘。她在這府里住了幾年，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知道。”

“原來如此，我能進這個房間看看嗎？”南錦衣指著那間房子。

管家點頭，將房門打開。房間很干凈，看來欒老爺去世后，欒管家雖未打掃院子，卻打掃了這間屋子。

屋內陳設很簡單，兩個衣箱，一張掛著淡藍色布帳子的大床，床上放著錦緞制成的被褥。

床頭柜很特別，是個小的祭臺，上面擺放著欒夫人的靈牌。

靈牌前面有個小香爐，香爐里有香灰，從香灰的厚度來看，也是時常祭奠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