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欒管家提著燈籠將南錦衣他們領到一處上鎖的院子里。

院門上的鎖很舊，配著門前的那些落葉，顯得這處院子像是被空置了很久似的。當南錦衣將目光落到那把鎖上時，管家像是知道了她想要問什么，回過頭來解釋道：“院子是丫鬟死后才上鎖的，因為鬧鬼的事兒，老爺覺得這院子不吉利，擔心嚇到人。至于門上的這把鎖，是老爺請一個道觀里請來的，據說有些法力，能夠鎮住院中的妖魔鬼怪。這丫鬟的鬼魂我沒見過，院子里有沒有妖魔鬼怪我也不清楚，老爺這么吩咐，我也就這么做了。”

“這欒家就只剩下了管家您一個人嗎？”芍藥湊到門前看了看：“這小院子很好看啊，就這么鎖著可惜了。”

“那也沒辦法，上鎖這事兒是老爺生前吩咐的。再有，這府里就剩下我一個人，我也照看不了這么大的地方。”欒管家說著輕咳了幾聲：“嗨，年紀大了，身子骨不行了，說不準哪天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

“您老人家會長命百歲的。”芍藥嘴甜，說得都是老人家愛聽的話：“那欒少爺也不管你嗎？好歹留個下人照顧您啊。您為欒家操勞一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不關我們家少爺的事兒，這府里原是留了下人的。少爺進京前說的很清楚，說把這院子交給我了，除了幫忙照看老爺的墳外，他對我沒有任何要求，且每個月都會給我捎錢。那些錢，足夠我安安穩穩過日子的。可我一個下人，哪能再讓別人照顧呢？我這不是浪費少爺的錢嘛。下人是被我遣散的，我一個人住著自在。我跟村長說好了，若是連著三日，這府里的大門沒開，就說明我不在了，讓他幫忙通知少爺，順便把我給埋了。我不埋在別處，就埋在我們家老爺跟前，也不枉我們主仆一場了。”

欒管家說著將門推開：“這院子是我們家老爺續弦的時候蓋的，里頭的一景一物都是根據新夫人的喜好置辦的，出事的那個丫鬟也是在新夫人跟前伺候的，還有那個廚房，也在這個院子里頭。”

月光下的小院子的確很好看，盡管地上堆滿了未曾清理的枯葉，腳踩上去時，仿佛那些枯葉都有了生命。

在欒管家的指引下，他們來到了一間屋子面前。

“這就是出事兒的那間屋子。”管家將屋門推開，月光照進屋內，隱隱約約似等看見屋門口有個人形。湊近了，發現那個人形是用生石灰撒出來的。

死者是趴在地上的，姿勢很奇怪，像是在進門時不小心摔倒的。在死者的頭部，的確有一灘污漬，而那團污漬，看起來很像是血。

“這人是摔死的？”柳韓山接過管家手里的燈籠仔細看了看：“若是摔死的，應該不會變成鬼怪嚇唬人吧。自個兒笨的事情，怨不著別人啊。”

“官府里的人也這么說。”欒管家心平氣和道：“發現丫鬟的第一時間我們就報了官，官府里頭的那些捕快來這里仔細查看過，確認丫鬟是意外身亡。哦，對了，丫鬟出事兒是在晚上，她提的燈籠就在門口。燈籠被摔破了，是在門柱上磕碰的，捕快們核對過痕跡，也做了類似的推演。據他們所說，丫鬟是在進門的時候磕碰到了燈籠，燈籠恍恍惚惚地讓她看不清楚路，這進門的時候，腳抬得高了些，腳尖正好撞到這個門檻，一下子就摔了進去。事發突然，丫鬟不知道護頭，直接給磕死了。”

“那這案子——”

“是以意外死亡了結的，正因為是個意外，我們府里的人都沒有在意，就連這間屋子，老爺也沒有特別處理，想著按民間習俗，等日子過了再打掃。哪曾想，這丫鬟前腳走，后腳府里就鬧起了鬼。”管家往廚房的位置指了指：“那邊就是我們府里的廚房，算是個小廚房，專門給我們家老爺和夫人做吃的，我們吃飯的地方在外面，還有一個大的廚房。”

“這鬧鬼的情形，管家你可知道？”朱明玉往屋里瞄了眼：“這屋里是有些陰森森的。”

“這屋子許久沒住人了，自然是陰森森的。”柳春抱著劍靠在一邊兒：“依著我，這鬧鬼之事還有待考究。若是只有那廚子看到了，這事兒還得好好琢磨琢磨。”

“那廚子如何了？”朱明玉問，將目光從屋內收了回來。

“病好了，膽兒給嚇破了，病好之后就回老家去了。”欒管家道：“這廚子是在城里請的，老家在另外一個縣里，地址都有，是老爺安排了人給送回去的。這廚子沒什么特別的，就是膽兒小，比一般人小，平時見個老鼠都會叫一叫，興許是給嚇壞了。”

“我能去那邊看看嗎？”南錦衣指著廚房旁邊的那株梅樹。

“夫人喜歡那株梅樹？那是我們家老爺跟新夫人成親時特意從外面移栽回來的，許是移栽的時候沒注意，許是這里的土壤不適合，剛移栽回來的那年冬天就死了。老爺想把這梅樹給刨了，新夫人不讓，說留著也挺好。”管家嘆了口氣：“這一晃都這么多年了，除了這株梅樹之外，府里的東西都變了。”

“梅樹上的布條是誰綁的？”南錦衣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根布條上。

“布條？”欒管家揉著眼睛看了看：“還真有一根布條，許是府里的哪個下人給綁的吧。我在這院子里來來去去那么多回，我都沒注意到這個東西。”

“這叫如意錦，跟房內的那件衣服是一樣的，就是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南錦衣給柳春使了個眼色，柳春進屋將那件衣服拿了出來：“這如意錦，是前些年京城最時興的錦緞，因其花色與眾不同，頗受那些夫人和小姐們的喜歡。隨后，如意錦由京城傳入地方，但品質有好有壞，大為不同。究其原因，是織錦坊將錦緞分成了上中下三等，上等為富戶所選，中等為小康人家，至于這下等嘛，多半也會被那些富戶采買回去，當做給貼心丫鬟的賞賜。”

“那南姐姐手中這件——”芍藥湊過去看了看：“這算是上等的，還是下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