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氣味！”白澤是最后一個擠進石門的：“這石門雖是用一整塊石頭雕刻出來的，但下面的石墩卻不是。那些石墩是用不同的方石拼湊而成的。在石頭縫隙中，我發(fā)現(xiàn)一些東西，應(yīng)該是工匠們特意留下的。”

白澤打開一個符紙包，里面包著一些泥塊兒，捏碎之后變成了粉末狀，且空氣中多了一些類似雄黃酒的氣味兒。

“雄黃？”

“沒錯，是雄黃。這雄黃，又被稱為石黃，雞冠石，可入藥，但也可作為毒藥?！卑诐伤墒郑垘е埸S落在地面上：“雄黃經(jīng)過加熱，便可成為殺人于無形的劇毒。這種劇毒，你們也不陌生，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砒霜。蛇，是極具靈性的動物，這雄黃又是天生克制蛇的，它們自然不敢靠近這里。至于甬道中的蛇，是不是那個黑衣人放進來的，咱們也只是猜測，想要知道答案，就只能進古墓里頭看看了?！?

“白姑娘，白公子，你們快來看這里。”杜小枝指著一面墻壁給白璃他們看：“這墻壁上有畫，而且還是很多的畫?！?

“畫？”白璃提著裙角快步走過去，邊走邊說著：“若這里真是古墓，那出現(xiàn)壁畫也是合情合理的。聽說，這古代的貴族都特別講究，即便是在疑墓里也會繪制一些升仙圖什么的?！?

“白姑娘，你說的那個升仙圖是什么？”杜小山好奇的問。

“就是墓主人死后被天上神仙接走也變成神仙的事情，據(jù)說很多墓里都有類似的壁畫。幸虧，這只是壁畫，若是真的，這天上的神仙怕是都住不下了?！卑琢дZ落，人也停到了壁畫前面?！捌婀?，這好像畫的不是升仙圖啊?！?

“我也瞧著不像，這升仙圖里總應(yīng)該有神仙出現(xiàn)吧，即便沒有神仙，也應(yīng)該有祥云什么的，可白姑娘你瞧瞧，這畫得像是陰曹地府里頭的情形。白公子說過，這不是真的皇貴妃的陵寢，只是她布下的其中的一個疑墓，所以這壁畫是不是在告訴我們，如果擅入，就會不得好死?！?

“這壁畫如果是警告后人的，那它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而是畫在石門上?！卑琢Э拷屑毲屏饲疲骸拔以趺从X得這畫得不是地府里頭的場景，而是一場旱災(zāi)呢？”

“是兵災(zāi)加旱災(zāi)。”白澤指著壁畫中的某個地方給白璃他們看：“你們看這個?！?

“栗陽？這不是栗陽城的城門嗎？”杜小枝叫出聲來：“我家里也有栗陽城的畫，是我爺爺年輕時候畫的，其中就有栗陽城的城門圖，雖然畫得不如這個精細，但樣子是沒錯的?！?

“是栗陽城，這工匠畫得很用心，且這畫中的一物一景與現(xiàn)在的栗陽城也沒什么區(qū)別?！?

“不是沒什么區(qū)別，而是這畫的就是現(xiàn)在的栗陽城，或者說是兵災(zāi)和旱災(zāi)來臨之時的栗陽城。”白璃用手在壁畫上抹了下，將指頭伸到白璃跟前：“這些石頭碎屑都是新的，這幅畫的完成時間距離現(xiàn)在，不會超過半個月?！?

“的確是新刻的痕跡，可誰會這么無聊，在這偌大的墓室內(nèi)刻這些東西？還有，他的目的是什么？告訴后人，栗陽城曾經(jīng)歷過這么一場人間浩劫？”白璃一邊說著，一邊靠近石壁，一寸寸看著上面的畫。

這栗陽城里的情景比花溪村的還要慘，通過畫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城墻下、城根處，街道邊，溝壑里，都是一堆堆衣衫襤褸的難民。更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是，通過畫面，白璃可以清楚的辨認出，這些難民是死人和活人擠在一處的。隨著腳步移動，她眼中看到的場景也變得鮮活起來。

在戰(zhàn)亂中不斷有人死去，而活著的人，不是在躲藏就是在疲于奔命。這場戰(zhàn)爭從冬末初春開始一直延續(xù)到了夏季。夏季天氣悶熱，尸體腐爛得也快，沒能來得及處理的尸體就在街上腐爛，透過畫者的筆，白璃仿佛能夠聞到遍布在整個栗陽城里的令人作嘔的腐尸味兒。

“太慘了！我看不下去了?！卑琢ч]眼轉(zhuǎn)身：“原本，我以為我們花溪村的村民已經(jīng)夠慘了，可看了墻上的這幅畫才知道，在戰(zhàn)亂和災(zāi)荒面前，大家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倍判≈Πl(fā)表了與白璃完全不同的觀點：“白姑娘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不管是戰(zhàn)亂還是災(zāi)荒，死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我不是說當(dāng)官的不會死，只是跟老百姓比起來，他們活得更為容易些。所以，讀書的想當(dāng)官，練武的想當(dāng)將軍，至于長相漂亮的姑娘，多半也都希望能嫁個位高權(quán)重的如意郎君?！?

“小枝你也想嫁個位高權(quán)重的如意郎君嗎？”

“我？”杜小枝看著白璃，苦澀一笑，輕輕搖頭：“我自然是想過的，可像我這樣的出身，想要嫁到權(quán)貴之家只能是癡心妄想。這權(quán)貴人家娶妻，也是看門第，講究門當(dāng)戶對的。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這能配將軍的多半也是權(quán)貴家的小姐，能入相府的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我杜小枝，就算再怎么攀高枝，也不過是嫁個落地秀才，保得一世衣食無憂罷了?！?

“落地秀才有什么好的，換了是我，寧可嫁個會手藝的?！卑琢О櫫讼卤亲樱骸澳愕餅槟銓さ娜缫饫删呛蔚饶?，作何營生的？我依稀記得，你是在出閣前夜遭遇的變故，那你的未婚夫如何了？”

“死了吧?！倍判≈Φ恼Z氣淡淡的：“他很普通，沒什么可說的。”

“你不喜歡他？”白璃追問。

“當(dāng)然不喜歡，我姐姐一直想嫁個能詩會文的，就像我姐姐方才說的，哪怕是個落地的秀才都行。我姐姐覺得，這會寫文章的男人都是特別有才情的男人，不會像我們杜樓村這些粗俗男人一樣，睜開眼睛是木頭，閉上眼睛是錢?！?

“落地秀才不行！”白璃想都沒想就給反駁了：“這落地秀才多半自傲，總覺得自己分分鐘就能當(dāng)官似的。除了張口文章，閉口文章的，啥也不是。還有，秀才多半只會讀書，既不會做生意買賣，更厭煩家務(wù)繁瑣，到時候這一家老小的吃喝全指著你不說，在他眼里，還覺得你一無是處，是配不上他，高攀他。你選個這樣的人做什么？怕自己不會累死苦死嗎？”

“白姑娘這么厭煩秀才，是因為白姑娘曾經(jīng)被許配過這樣的人嗎？”杜小山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