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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夢魘

  • 師兄好難啊
  • 柏虹
  • 4356字
  • 2023-06-03 18:28:42

我環視了一圈,周圍早就化成廢墟,烈火也沒有被滿天飛雪熄滅,濃煙滾滾,燒透了半邊天。

封魔陣中溢出濃黑的煙,似隨時都有可能被突破,但接下來的事情慧知方丈他們會解決。

用不著操心了。

所以天雷劈下來的時候,我用最后的力氣畫了一道瞬行符。

而今我雖是半步渡劫,但精力卻早已在之前的戰斗中耗了個干凈,擋不住天雷還有可能會連累旁人。

得離他們遠些才好。

朔風攜著冰涼的碎雪,殘破的衣衫根本擋不住風雪,渾身上下冷得刺骨,一松懈下來,四肢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挪動一下都費勁。

索性放棄了。

烏云壓頂,天地黯然,呼嘯的風聲像是被什么隔開了,從我的耳邊漸漸抽離。

我雙目微闔,面上早就失去了血色,意識模糊間,支撐不住身體,只能任由自己倒下。

閃電劃破天空,雷聲震耳欲聾。

疼,本以為自己早就對疼痛麻木了,可是當天雷打到身上的時候,我還是疼得止不住顫抖。

像是有烈火在經脈中燃燒,勢要把五臟六腑也一起燒光,空氣中是皮肉焦糊的味道,這次卻是我自己的。

“師兄……”聲音里帶著痛苦的哽咽。

好像聽到了長川的聲音,可那聲音太遙遠了一點兒也不真切,失重的感覺那樣迫近,是因為要到陰間了嗎?所以才聽見他的聲音?

我感覺自己似乎被人緊緊地摟住了,我拼命想睜開眼看看,為我收尸的人是誰。

可是意識卻飛速地陷入黑暗中,接著迎面飛來好多光影交錯的碎片,走馬燈一樣,我努力伸手去抓,卻什么也沒留下。

………………

我在哭,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再哭什么,只覺得胸腔里充斥著天大的悲哀。

“乖乖,阿綏。”

有人把我抱了起來,輕輕地拍著我脊背,溫聲軟語的安撫。

“做噩夢了吧,乖乖阿綏,別怕,娘親在呢?!?

我好像又變成了那個什么都不懂的稚兒,可以任性的趴在娘親的肩頭哭泣。

哭夠了,恍惚間我抬頭,看見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年輕面容,我動了一下唇,說不出話。

心中冒出荒誕之感……

“怎么不說話?”她微蹙著眉,用額頭輕輕碰了碰我的額頭,“阿綏?那里不舒服要跟娘親說啊。”

我搖了搖頭,伸出短短的小手環住了她的脖子,靠在她的肩頭,鼻頭一酸,又差點落在淚來。

“奶娘說你一直哭吶,”女人抱著孩子輕輕的晃著,一邊踱步一邊溫聲說,“怎么叫也叫不醒,是做夢魘到了嗎?”

我發出一聲鼻音,像只幼獸一樣蹭了蹭她白皙的脖頸。

“我夢見……”愣了一瞬,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腦海中抽離,空落落的,“……有怪物……”

說不清是什么,直覺告訴我是很重要的東西。

“不怕不怕,怪物被娘親打跑,”她輕輕的拍著我的背,哄著,“有娘親在,沒有怪物敢欺負我們阿綏……乖乖,不怕啦……”

窗戶是開著的,屋檐下點著昏黃的燈,我側頭看見院中的桃花樹下站著一個清瘦高挑的白色背影,墨色的發絲如上好的綢緞垂至腰間。

耳邊是母親輕輕哼著的歌謠,她抱著我走到了床邊,想要哄我睡下了。

行走間,我看見那個背影動了一下,似要轉過身,但是我眼睛困倦的睜不開,下一刻就昏睡了過去。

……

我站在畫舫的欄桿邊,下面是粼粼的水光,倒映著兩岸通明的燈火。

這個時辰,又是元宵佳節,岸上人流如織,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為什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心里空落落的,我只覺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視線里一葉小舟緩緩駛入,身形修長的白衣男子站在船頭,負手而立,衣袂飄飄,像是誤入人間的仙人。

于是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身形微動,要看過來,但另一個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哥哥……”軟軟的嗓音含糊不清的喚著。

藕白色的小手扯著我腰間的玉環,見我看過來,就立馬張開手要抱。

我抱起了這肉乎乎的小胖墩,掂量了一下,笑道:“蘇晟,你怎么又重了?”

“你不在,他就坐不住,”男人攬著女人的肩膀,伸手點了點我懷里的小孩的額頭,“吵著要來找哥哥?!?

他是我的繼父,五年前我的母親帶著我嫁給他做了繼室。

蘇晟也就成了我的繼弟,我初見他時他還連路都走不穩。

“哼!”小孩子氣性大,被戳疼了就別過臉,不理人,對著我告狀,“爹爹壞!”

“嗯,壞得很,咱不理他了,”我笑著附和道。

“傻話!”母親笑斥了一句,“會教壞晟兒的。”

船外風大,我見她懷里還抱著尚在襁褓中幼妹,忍住想要繼續留下來的心思,道:“外面風大,我們先回去吧。”

我抱著蘇晟走在最后,臨走前又鬼使神差的往下看了一眼。

遠處歌姬婉轉的腔調和著琵琶聲,近處則是酒客們的高談闊論,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再也看不見那白衣仙客。

剛才的一切像是我的幻覺,那什么是真實?

我咬了咬舌尖,疼痛感伴著一股鐵銹味在唇齒間蔓延開。

“哥哥……”蘇晟想小狗一樣蹭了蹭我的面頰,撒嬌道,“我要吃甜點心!”

“不行,”我抱著他往里走,“你今天已經吃了三塊了,在吃又要胖了。”

疼痛感讓那空懸著的心從新落回了實處……

………………

書院里李樹開的花兒謝了,葉子更蔥郁茂密了,在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結出了小小的果子。

“阿綏,你快看!”發現寶貝的少年們指著枝頭那還沒有鴿子蛋大的果子,興奮的道,“先生的樹又結果子了!”

我慢悠悠走到樹下,嘆了口氣道:“你饒了它吧,每年果子都還沒熟透就被你們給薅完了。”

蓄著美髯須的先生負手站在廊下,輕咳了一聲,道:“還不回家是想留下來抄課文嗎?”

“不了不了!”少年們連連擺手。

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我慢悠悠綴在后面,跨過門檻時,回頭看了一眼。

我看見一身布衣的先生還站在廊下,神色平靜,像是亙古的塑像。

他是辭隱的朝廷命官,素有賢名,天下學子爭相拜他為師,我也是他的學生之一。

可少年貪玩,心性未定,一到黃昏放學總是迫不及待的離開。

瘦削的人影站在,高高的城墻上,平地而起的狂風將他的衣袍吹的鼓起,我看見他像一只折翼的白鳥,就這么從高墻上墜落。

“牧綏?你在看什么?”

我回過神來,后背上全是冷汗,巨大的空洞感險些將我吞沒,直到尖銳的疼痛從掌心里傳來。

“先生,”我對著他拜了一拜,勉強維持著微笑道,“我先走了?!?

近乎是慌不擇路的逃跑,仿佛后面又吃人的惡鬼。

尖銳的指甲深陷在掌心的肉里,血淋淋的一片。

抬頭,西邊落日濃烈,燦燦的流光卻沒有絲毫溫度。

“牧綏,你在怕什么……”我喃喃著問自己。

…………

“再往上一點?!?

我站在爬梯上把手中的燈籠又往上移了一點,問:“可以了嗎?”

“哥哥,娘親叫你們別弄了?!碧K晟仰著頭對我說。

“吃飯了……”蘇嫣奶聲奶氣的跟著附和。

“差一點!”男人轉頭又對著兩個小的道,“我們馬上好!”

我已經麻溜的拴好了燈籠,三兩下直接跳下了爬梯。

“誒,高低不齊嘞!”男人道。

我沒理他,一把抱起圓滾滾的幼妹,笑著道:“走了,吃年夜飯了!”

幼妹咯咯地笑,蘇晟跟在旁邊,扯著我的衣袖,道:“等下出去玩!”

白雪自天空悠悠落下,爆竹聲聲一歲除,又是一年。

明明是最溫馨的夜晚,我卻又一次看見他們的死相。

里衣被冷汗浸濕,被穿堂的冷風一吹,便貼在了劇烈起伏的胸膛上。

我又一次在他們的呼喚聲里奪門而出。

我在逃避什么?這個問題又一次在腦中回響。

不要深思!這個念頭從腦中炸開。

我把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直到鋒銳的匕首劃破手臂,鮮血溢出,疼痛感換回我的神智,紊亂的呼吸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有痛覺,一切都是真實的。我這么告訴自己。

“師兄,跟我回去?!敝車寺暥Ψ械乔謇涞穆暰€卻格外清晰。

我只感覺忽然有千金重物壓在我的心頭,同時也雜碎剛才的自我安慰。

我說不清……

“千玄宗嗎?”那語氣懶洋洋的,像是剛睡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千玄宗不是我的家,回去干什么?”

像是要蹦出胸腔的心跳聲和周圍人交談聲吵的我耳膜作痛,我再也聽不清那兩人的聲音。

“小公子,你沒事吧?”

有人扶著我坐在的桌案邊,我張了張嘴想說謝謝,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劇烈的疼痛從腦中炸開,我承受不住躬下身去,好像這樣把自己縮成一團就能逃脫那些可怕的回憶。

“溫子越……許長川……”

我哽咽著,淚流滿面。

為什么我一會兒是還沒有桌子高的稚兒,一會兒又長成了青蔥的少年……

為什么我上一刻同家人在畫舫游玩,下一秒就同著伙伴散學歸家……

為什么我的心里空蕩蕩的,眼前總是晃過至親之人的死相……

都是假的嗎?

這個念頭出來的瞬間,我看見市井開始垮塌,萬家燈火陷入黑暗。

“阿綏……”

“哥哥……”

“牧綏……”

幾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朝我跑過來,他們喊著我的名字,在奔跑中變回死時的慘狀,最后化成了灰飛。

我再也聽不見人聲鼎沸,聞不到煙火氣息,看不見……至親……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為什么……為什么我不在十五歲那年就和他們一起離開……

為什么要獨活這么多年?

我撿起腳邊的匕首,踉踉蹌蹌的站起身。

不遠處是另一副場景。

月光如水鋪滿了庭院,一個白發青年屈膝坐在園中的桃花樹上,晚風將他蒼藍色的寬袍吹的鼓漲,他揚起嘴角,微垂著眸,看著樹下的白衣青年。

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你知道幻境里為什么從沒出現過千玄山嗎?”他一字一頓,說的很清晰,“因為我恨那個地方?!?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反應,他的笑容更深了。

“我沒有修仙的體質,但斬妖劍又在我體內,而封印又恰好需要不斷吸收靈力?!彼托Φ?,“所以我的好師尊就親自扒開我的皮,換掉了那身不能修煉的凡人骨血。”

“別露出這個眼神,跟厲子齋一樣讓人討厭?!彼崃送忸^,笑容更深,吐出的話語卻讓人遍體生寒,“比起每日承受那被封印敲骨吸髓的痛,我情愿就這么溺死在幻境……”

溺死在幻境里……我默默重復了一遍。

等我走的近了,他便不再笑,眉目的陰郁也散開了。

那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神情寧靜溫和,雙眼看著我的時候像夜空下寧靜的湖,我再長大一些就會是那個樣子。

這是一個有些怪異的場景,少年時期的我看見了長大后的我。

“阿綏,你來了!”

他朝我招了招手,接著從樹上跳了下來,滿樹的挑花晃了晃,紛紛揚揚落了滿身。

我的腳步快了些,逐漸跑了起來。

“我給你介紹一下。”他說,“許長川,你未來的師弟。”

我知道,我默默說,我還知道是我設計殺死了他。

沒有看許長川,而且徑直把手中的匕首刺向了那個長大后的我。

匕首一只手攔截在了半空中,那是一只很美的手,骨節修長似竹,色澤白潤瑩瑩,似上好的羊脂玉。

“不要自戕。”他微微低頭,眉頭微蹙,眼底如冰,有一瞬間我分不清面前這人究竟是不是我的幻境。

“放開!”

我與那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許長川不放,我為沒有耐心繼續等待,一拂袖,他被送到幾丈遠。

這里是我識海!

他沒有死心,卻我追不上我的動作。

鋒銳的匕首直插胸膛,紅色的液體同樣也從我的胸膛處暈開,而那個滿頭白發的“我”伸手輕輕環住了我。

但我知道他在看著的是許長川,他悶悶的笑著:“長川,師兄希望你道心永固,得道成仙。”

巨大的疼痛讓我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可我還是堅定地將匕首旋轉了一圈,低聲說:“我有點兒分不清了……”

面前這個人是我嗎?我問自己。

恍惚間我與“我”之間的感官是相通,借著他的眼睛我看見了,許長川那琥珀色的眼眸里常年凝著的冰碎開了。

“不要……”許長川話語里只剩祈求,急促的呼吸里透著驚慌失措的味道。

我當然知道傷到那個“我”無異于自戕,跟自己拿著匕首往自己腦子里攪合沒什么區別,可是在劇烈的疼痛中我卻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快意。

那是扭曲偏執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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