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人都有的名利心
- 歧路行
- 九天慢游
- 2228字
- 2009-10-23 12:07:47
老人的葬禮過后,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時常的還有得到消息從外地趕來拜祭的人。直到了八月底,人才漸漸少了起來。
這一日,徐天青一如往常坐在院子里讀書,每日給爺爺買包子,接清露水,送到墳前,就像爺爺還在他身邊一樣。
大門被敲開,村委會主任陳翠菊走了進來。
“陳嬸。”徐天青站起來,陳翠菊笑呵呵的說道:“天青,再過幾天就走了吧。”
徐天青說道:“下周就走。”
“好,好,以后就是大學生了,真好。”陳翠菊發自內心的說著,徐天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個志愿是爺爺讓報考的,計算機那東西我都沒接觸過,能不能學好都不知道。”
“那咋能學不好?你是俺看著長大的,從小就那么聰明,用心學,一定能學好!”陳翠菊笑呵呵的說道,接著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子,里面鼓鼓的,拉起徐天青的手就塞了進去:“本來這應該是村長送來的,他臨時有事,就讓俺順路帶過來了。”
“這是?”徐天青明白過來,搖頭說道:“嬸,你這是干什么。”連忙放開手。
“讓你拿著就拿著,咱村這么多年就出這么一個大學生,大伙都高興,就湊了些錢。省城不比咱們這小地方,除了學費,花銷也大,再說如果到了大學有了相中的姑娘,處了對象,這不都需要錢嗎?”陳翠菊說的一臉認真,徐天青哭笑不得的心想:這是哪跟哪啊。
“你是叔伯嬸嬸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考上大學了,我們跟著臉上也有光啊。”
徐天青感動無言,只好收下。他收下的不僅僅是錢,而是全村人質樸的心。
“家這頭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都會照料,有空就給村里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放假了就回來,看看你爺爺,也看看大伙兒,路費你不用擔心,村兒里給報。你呀,在學校也別圖省錢,不吃飯,多買幾件像樣的衣裳,咱雖然是小地方走出去的,也不能讓人家看不起……”陳翠菊就像叮囑自己的兒子一樣,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
正說著,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天青,在家不?”徐天青應了一聲,只見對門的陳順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一見陳翠菊在,說道:“呦,老姑你也在啊。”
陳翠菊挺看不起這個侄子,沒好氣的說道:“你干啥來了。”
陳順嘿嘿笑了幾聲:“沒啥事兒,過來看看,天青啊,有空咱說說話,老姑,你坐著,晚上我再來。”說完轉身就走。
“不著調的玩意兒,成天就知道游手好閑。”陳翠菊沒好氣的沖著陳順的背影說道。
鄰里這么多年,陳順是個啥樣人徐天青自然一清二楚,心想這野貓大概是聞到腥兒了。
……
夜,徐天青剛給爺爺上完香,就見陳順拎著兩瓶白酒,提著一只燒雞,走了進來。
“天青,沒吃呢吧。”陳順跨進門,也不客氣,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徐天青暗自搖頭,坐下來,說道:“剛給爺爺上過香,還沒吃。不過飯都是現成的,熱下就好。”
“不用,不用,一起來吧。”陳順扯下個雞腿,放到徐天青面前,嘿嘿說道:“咱爺爺走了,家里太冷清,沒事就來哥家,讓你嫂子給你做點好吃的。”
徐天青聽著這話差點沒笑出來,這常年也不登次門,村里有名自私自利,就是父母來借錢都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也能說出這話,還咱爺爺?
徐天青也不說別的,順著陳順有一句每一句的閑扯,這飯挺沒意思的吃了半天,陳順終于受不了了,搓著手扭捏了半天,終于說道:“天青啊,咱都是多年的兄弟,當哥的問你句,這些天來你家的,都是些什么人?”
徐天青說道:“都是爺爺早年認識的人。”
“好像都挺有錢的。”一說到錢,陳順眼睛轉的飛快:“天青啊,哥跟你說實話,這些年在農村待著,跟村里人比比,咱家還是可以,但跟城里人比,還真是沒法比了……”
徐天青聽他說個沒完,開口打斷道:“陳哥有話就直說吧。”
陳順幾口酒下肚,已經微醉,說道:“咱都是兄弟,也不兜圈子,一句話,俺不想再在這小破地方憋著了。”
徐天青一皺眉頭,有些無奈的說道:“陳哥若是想讓我引薦,這個念頭還是打消的好,他們來,是沖著我爺爺的,不是我……”
陳順突然打斷他的話,說道:“俺不是那個意思,其實俺也知道自己是個啥德行,文化沒有,手藝沒有,出去也就是個出大力,干苦活,能有什么發展,給人家老板開車?拖拉機俺還開不好呢。”
徐天青倒有些意外,疑惑道:“陳哥的意思是?”
“你給俺算算。到底俺有沒有飛黃騰達那一天。”陳順認真的看著徐天青。
徐天青說道:“陳哥也信這個嗎?”
陳順說道:“信,怎么不信。”他撓撓頭,說道:“俺跟你說實話,俺就不是本分人,以前想過娶了婆娘,守著那點地兒,過一輩子也就得了,但是那天見識了,城里人那才叫生活。”
陳順一咬牙,說道:“我就想知道知道,俺有沒有這個命,能不能在大城市闖出一番天地,能,俺就走出去,不能,就消停在農村瞇著。”
他的話很俗,也很實在,表達了一個普通的小人物,想要過好日子,又對自己的能力沒有自信的極其矛盾的復雜心情。
“這就是爺爺說的,每個人都會有的名利心吧。”徐天青心有所感的想到。
……
陳順離開徐家的時候,是面帶歡喜。到底徐天青跟他說了什么,只有這兩個人知道。
徐天青跪在爺爺靈位前,自言自語的說道:“三卦顯意,一說他命里是如帆船遠行,難以靠岸,是一輩子漂泊。二說命中有貴人相助,占飛黃騰達。三說根骨太輕,就算有榮華富貴也承擔不起。”
“我聽說陳哥跟外來幾個放賭局的人經常混在一起,恐怕想要出去闖一闖,也是要借著這幫人。其實人人都說信命,但路到前頭,該怎么走,也是自己的選擇,就算我告訴他他根骨太輕,承受不了太多錢財,他就真的能安于平淡,在農村老實呆著嗎?”徐天青說完,自己也感道困惑了起來。
“爺爺你說,名利心是人都有,我也會有,現在我就要離開了,去城市了,以后的我,又會變成什么樣呢?”
一股夜風吹過,輕輕拂過他的面頰,徐天青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