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連忙把阿苦背回了家,請了醫生給阿苦診治。二人的眼睛也不舍得從孩子的身上離開,科接連幾個醫生都是搖頭,嘆氣離開,無法醫治,將剛剛子親相認的欣喜全數掩蓋,附上的是更為悲痛的將要喪子之苦。
傍晚昏迷的阿苦醒了過來,夫妻把當年的事詳細地告訴了阿苦。阿苦聽后情緒激動,咳了好一陣才平復下來。子親相認,實屬不易。夫妻兩人圍在床邊陪阿苦聊了一會兒天兒,之后,又給他喂了一些肉粥,就讓其睡下了。
今日的夜格外漫長難熬。昏暗的燈光下,夫妻二人攜手坐在床邊,空氣中極為嚴肅,卻飽含深情、每個跳動的塵埃,都承載著太多太重的悲痛。
十幾年的擔憂、思念緊緊的纏繞在一起,包裹在二人的心臟上。突然有把刀將所有割除后,卻又深深插入了心脈。老天給了他們再次相見的機會,卻也奪走了相見日后本該幸福如沐的美好時光。
接連幾日,阿苦雖然因為吃食變好,較前些天表面上看上去好了些,可實際二人都明白,阿苦身體早已經每況愈下,時日不多了。
短短幾日,城中所有醫生都為阿苦問診過,可結果都一樣。都說病急亂投醫。阿苦父親四處打聽偏方草典,就連民間的“神術“都詢問過。最后尋到位會請神的高人,連夜帶人回到家中。那人是當地有名的神婆,穿著一身藏藍長袍,手中還拿著珠串,別人都稱他為張神婆。
剛開門,就看到阿苦半坐在床邊,背靠著軟墊,蒼白的臉映著嘴角掛的血跡,分類清晰。見及此,幾人快速扶好消瘦的人兒,讓他平躺在床上。那張神婆就開始搗鼓起來,圍著床邊舉止怪異,一邊抖著身子不斷甩著頭,一邊嘴里又念叨著什么聽不懂的咒文。折騰了好一陣子,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道黃符,讓阿苦母親燒了,取灰兌水為阿苦服下。
待一切結束后,那張神婆對著夫妻二人道“臟東西已經除去了,符水也已經喝下,明日打開門,第一縷晨光照到孩子身上,便不會有事了,孩子也會一天天的好起來。”聽到這夫妻兩人都激動的無法言語,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對張神婆好一番感謝,又給了重金酬謝。
送走了神婆,夫妻手牽著手,緊盯著床上的阿苦,兩人的目光中寄托了所有。男人因十幾天在外尋藥奔波,幾乎未曾合眼,此刻得到阿苦會慢慢痊愈的消息,放下了多日的憂慮。女人因多日。辛勤照顧和擔心也疲憊不堪,兩人不知不覺的雙雙趴在一塊床沿上、慢慢合了眼。
第二日,晨光照入,可床上的人卻并為老天的垂憐。
阿苦父親先醒了,動作輕緩,卻被身旁人察覺。兩人醒來第一眼看的就是阿苦,忍著胳膊的酸痛去查看兒子的情況。可一切,都不是那神婆所說、兩人所愿。床上的人并未恢復,而是變成夫妻最不愿看到的。
他死了,就這樣放下了一切,拋下了所有的死了。
床上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四肢早已發涼,變得僵硬。他應是在睡夢中離去的,面容那樣恬靜安詳,或是做了美夢,或是還沉浸在子親團聚的喜悅中,嘴角還噙著笑。就那樣,那樣的睡去。
陽光照在木質的床沿邊,為他加傍了一個光環,竟有些說不出的安詳。或許對他來說,死亡已成了一種解脫,讓他逃離了為生存而忙碌的奔波,也逃離了病痛的折磨。
仿佛一切都變了,但又什么都沒變,它被陽光所照著,竟生出了些許的美好。他終于擺脫了顧慮,但也失去了和父母幸福的光景。
本以為苦盡甘來,但卻是事與愿違。
上天終究帶走了這個苦命的他,終于也讓世間又多了一份深入人心的悲痛,終于再次展現了人世的不公。
三天后,阿土被下葬了。兩個并排的土坑,一大一小,小的里面擺著一副棺材,小小的就埋在那里。土被填平后,一切收拾好。夫妻二人坐在土坑前方,相視一笑,雙雙服下手中的巨毒,十指相扣,一起向身后土坑倒去,感受著彼此心中的信念。
他們要在一起,要完完整整的、在一起。十幾年的信念被拾回后,他們不愿再永遠失去。他們怕濕冷的地下太黑,他怕。怕他自己太寂寞,他們要陪著,要永遠陪著他。他們要一家人彼此守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