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苦病時是晚春時節,而如今已是初夏。早已褪下抵御春寒的夾襖,穿上了單衣。可阿苦不同,即使蓋上了厚。被,穿著棉衣,卻仍是寒意刺骨。
阿苦被馮七安排的人抬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城西亂葬崗
做生意的人最講究風水一說,馮七怕在碼頭上死了給南城碼頭染上晦氣,于是每當遇到這種情況,人還沒死就被抬到亂葬崗了。
那是一個灰暗的清晨。本連續幾天的艷陽卻一反常態變陳陰云密布,不再有一絲陽光?;颐擅?,霧茫茫,氤氳的小雨又添了幾分凄涼。仿佛訴說著這人間的哀苦。
本就病著又加上路上又耗費了些心神氣力、意識又開始渙散了,可一轉頭睜眼的一霎,卻看到了曾經他親手立下的那一方矮矮的墓板。邊角有著雨水侵蝕而腐爛的地方,映在阿苦的眼中,仿佛是對現世的照影。
“就扔這把!早回去早上工,還能多掙些。”
被扔在濕土上,心卻是死水般的平靜。
地上的小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噩夢連連,不斷呢喃著“方媽、朵朵,你們不要走,好不好。阿苦還想找你們玩呢!方媽,阿酷想吃你做的排骨了。朵朵,哥給你買糧家鋪子的餡餅,別走,都別走......''
斷斷續續的呢喃卻吸引到了一旁的來人。一對夫妻踏著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向聲源走去??吹讲菹系娜藘海吹脚c那嬰孩時期極為相似的輪廓和眉眼。婦人身子向后晃了一下,被身后的男人急忙扶住。待彎下腰身,扯開阿苦的衣領,看到脖后那團烏青色的方形胎記和脖間掛著的銀鎖后,一切疑問的答案都被敲開、心中的郁結也被打通。此刻躺在自己面前,身體孱弱的人,正是十五年前被自己親自放在福利院的親生兒子。
夫妻二人雙雙的跪在阿苦身旁,淚珠早已掛滿了雙頰。兩人激動的說不出話,但四目卻將心中之情互遞殆盡。
十幾年前,二人由于工作身份的特殊,被小人誣陷,遭到了上級組織的追殺。當時阿苦才剛剛出生,為了讓他們的兒子可以活得安穩些,便把他放在了福利院的門口。
十幾年間夫妻二人每日都回來到這亂葬崗。他們知道這世道里的人心魄叵測,知道這時代的黑暗。雖不愿每日都往著最壞處想,可卻也不遠自己的兒子拋尸荒野。
每日在這亂葬崗,一邊不愿看到兒子的身影,想著人大抵還活著,一邊又擔心著被哪個富貴豪主草菅人命,拋尸別處。而如今,不僅躲過了追殺,還讓他們找到了兒子,已是上天抬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