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白的臉，凹陷的眼眶。下眼角還透著黑色。因為渾身無力，幾小時沒喝上一口水，所以嘴唇也干裂起皮。整個人像是吊著一口氣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

碼頭交易口、陳世黜和林武成互相客套著，言語中透著對彼此的試探，但卻不是身份。

狹窄陰暗長廊里，一身綢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正悠閑的走著。透過欄窗，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阿苦，腳步也不自覺的邁向了這個小房間。嫩細(xì)的小手推開了房門，走向床邊，看到床上的人

“你是誰？怎么會在這？”

‘我叫阿苦，是碼頭的長工而已，你又是誰?你到這種地方不害怕么？“

“我是陳家的小姐，我叫陳淑媛，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是陳家五姨太的女兒，我爹在進(jìn)購貨物時與我娘相識，直接就納我娘為五姨太。我娘名叫黎如嫣，年輕又貌美，深得我爹的喜愛，而我又是他們的孩子，自小便擁有這特權(quán)，被捧在手掌心。這座城無論在什么地方都不用怕，我有我爹。”

“還有，看你這樣是病了，病成這樣了，怎么不看病吃些補品?”

“看病補品，對于我來說太過奢昂。你是陳家小姐，你我身份太過懸殊。我這樣的賤命，何時配擁有如此的待遇啊！“

“我要死了，看不到明年的晨光了。活不成多久。”

“為什么要放棄，生命多么可貴，世界多么美好。”

“美好！陳淑媛，你和我的思想之間，終究被一道金錢和勢力鑄成的屏障相隔。你爹是一方富商且位高權(quán)重，一句話就能讓我死個干凈，不留遺患。而你是陳家大小姐，你爹會用權(quán)力、金錢為你鋪好錦繡大道，讓你無憂無愁。而我出生不久便被遺棄在孤兒院，親人接連逝去，病痛的折磨。與你天差地別。像我們這種、一介貧衣，拼盡全力也抵不過你家三代從商的一根羽毛。作為陳家的獨寵，你定然高貴，又名聲有資本，于你而言，世界固然美好。”

“我什么都看得懂，但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屈服。”

話落，兩人相視著，男孩看到女孩眼中的復(fù)雜，有驚奇，有釋懷，甚至有一些憐惜。而男孩的眼里卻一望到底，滿是對宿命的降意。短短的十幾分鐘，陳淑媛好像被跨進(jìn)了另一個世界，與其說是另一個，不如說是兩者的疊加。他明白了陳府里的世界，也看到了無數(shù)個阿苦的世界。心里好像有什么新的東西裝入，沉甸甸的。

女孩轉(zhuǎn)身，腳步輕緩的走出了房間，地下室再次回歸平靜。回到碼頭交易處，陳世黜離著老遠(yuǎn)就看見了，以為是玩兒累了，蔫頭耷腦的陳淑媛。也就沒太在意。生意談完了，帶著女兒也就回去了，可女孩心里卻久久沒法忘記那句“我一介貧衣，拼盡全力，抵不過你家三代從商。”

就這樣，阿苦又在地下室待了十幾天。這是所有勞工的宿命，勞動時如若病了，東家不會出錢看病，自己有錢就治，沒錢就死。可阿苦年齡小、扛貨少，去了工頭私吞的分發(fā)下來只有寥寥幾錢，前幾日買了一次藥就花光了。如今，病越來越重。在阿苦病的第15天，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素來無人搭理的門卻被打開了，幾個人把阿苦從地下室拉到了拉貨的木板車上，一路顛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