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正色道：“這里一大半是你的人，另外一半是我的人。你又何至于藏頭露尾呢？有話明說，免得誤會了。”

明箴笑道：“殿下以為，還能怎么樣誤會？”

秦王盯著明箴的雙目：“你是想要保我么？”

明箴輕笑道：“我一直保著您呢。難道，您以為，我還有什么別的心思么？”

秦王冷笑一聲：“明箴，你是聰明人，我也不是蠢貨，咱們之間，就是把話挑明了說，說出來的，都不一定能信，你現在偏偏什么話都不說，那你讓我說什么呢？”

一旁的紅弦，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對羅紅衣道：“紅衣，我累了，咱們往那邊屋去。”

說著，走到門口，推開房門，只看兩個千機閣人在不遠處守候：“兩位姑娘往哪里去？”

紅弦輕笑道：“不往哪里去，給我們姐倆另開一間屋，還有給我們預備些吃食，還有吃的用的水，都給我們預備下。我可比不了那幾位爺，一說起話來，飯也不吃了，水也不喝了，覺也不睡了。其實，又有什么可說的呢？到明天，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罷，還能要了誰的命不成？”

紅弦拉著羅紅衣，跟著千機閣人，進了另一間屋。

“姑娘，你怎么拉我出來了。”羅紅衣輕聲問道。

紅弦輕笑一聲：“不出來怎么樣，他們這一天，能說出正經事兒來么？與其聽他們相互試探著，不如咱們到這邊，好生歇著。明天，指不定會怎么樣呢。一會兒千機閣的人送來吃的，咱們該吃吃，該喝喝，且不管旁的，讓自己吃飽喝足才是正理。”

羅紅衣笑道：“姑娘倒是想得寬心。”

紅弦無奈地搖搖頭：“就他們現在的樣子，我不寬心也得行了啊。你說，就他們一會兒萬一真打起來了，咱們難勸得住誰。唉，我也是真服了他們，就這么莽撞地跑到人家的地盤上來。算怎么一回事兒呢？”

羅紅衣半低著頭：“秦王心里怎么想的，咱們也不知道，咱們小王爺總不是真莽撞的。”

紅弦望著羅紅衣：“怎么，你很了解他么？當初還不是差點讓他給……”

羅紅衣低著頭：“我不過就是一個下人，做錯了事兒，爺要殺也就殺了。我們這些做暗衛的，能這么走到人前，已經不易了。”

紅弦苦笑一聲：“這話怎么說的。你們就把自己的命，看得這么輕么？”

羅紅衣嘆了口氣：“我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人。我還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么？”

紅弦望著羅紅衣，道：“這些年來，你一直是奉著王妃的命么？”

羅紅衣低著頭：“王妃的命也有，王爺、兩位小王爺，乃至郡主，都有過。”

紅弦聽了，微微凝眉：“那萬一，他們給你下的令，相互沖突呢？比如同樣一個人，有人要殺，有人要保，你會怎么樣呢？”

羅紅衣臉帶慍色：“我是護衛，不是殺手。都是護人的事，縱然是相沖，也無非一位主子要護這個，另一個主子要護那個罷了，我直接回了后面的主子也就罷了。”

紅弦含笑道：“紅衣姐姐勿怪，我只是隨口說說。這一回，還是王妃讓你保的我吧。”

羅紅衣輕輕地搖了搖頭：“是大殿下讓我護住您的，他說，若我護住了您，他能許我重見天日。”

紅弦聽了，不由一怔：“怎么會是他？”

羅紅衣低著頭：“大殿下對您的心思，您是知道的。”

紅弦哂笑一聲：“他的心思，無非就是給王妃千歲，還有小王爺那邊添賭罷了，還能有什么心思，你以為，他隨口說幾句歪話，還能是真喜歡上了我么？笑話。”

羅紅衣低著頭：“大殿下心里怎么想的，我也不敢亂說，只是姑娘，您問到這里了，我也就據實稟報了。”

紅弦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說什么。

一時千機閣的人送來了吃食還有水。

紅弦也不顧別的，直接先喝了半壺水，對羅紅衣道：“吃吧，到這一步，他們用不著沖咱們下毒。”

羅紅衣點了點頭，道：“要么叫人，給那邊也送過去一些。”

紅弦冷笑一聲：“他們要是餓了，自己會找吃的的。一群人年紀也都不小了，還不知道餓了要吃飯么？”

羅紅衣莞爾一笑。

吃了飯，紅弦又捻了一陣串珠。便要上床睡了。

說是睡了，心中卻是不停地暗中思索著：“皇后娘娘的傷，大約不是秦王做的。可是也不是與他全然沒有關系，不然的話，自己進宮的那一日，秦王他也用不著上前相攔。那絕不是簡單的一時用錯了心思。秦王的功夫很好，之前明箴卻說他能不能掰斷甘蔗都是兩說。他隱瞞了這么多年，一開始為了什么，她現在也不敢說。可是那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自己與他一樣，一直隱瞞著自己真實的功夫，那是因為自己家里，實在是不能讓人放心大膽地顯露出來。難道說，秦王在宮里，也這么艱難么？那秦王的功夫，又是誰教的呢？

今天，在千機閣主面前，秦王要讓千機閣去殺謀害皇后的人，當時那樣子，絕不是做偽，也就是說，極大的可能是雇買兇手的人，不是秦王，但秦王知道是誰，甚至很有可能也是秦王授意的。

如今，讓千機閣黃雀在后，將那人除掉，對于秦王來講，一則將自己洗白，再則讓那人徹底消失，他還能轉過頭來，向帝后二人剖白心跡，從此，在帝后二人那里，他就算是干凈的了。

可是明箴呢？他這一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見到千機閣主之后，自己也好，秦王也罷，都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唯為明箴，他似乎對王妃受傷的原因，并不在意，還是說，他們平陽宮，早已知道傷了王妃的人是誰，來這一趟，別有目的。

自己這幾年來，與師兄相處的時間，都不及個把月來得長。可是這個把月，卻著實讓自己覺得有些看不透師兄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口口聲聲地說著浪跡天涯，辦的事兒卻與朝堂撕不開扯不斷，若說心在朝堂之上，偏偏又是從峪南關逃回去的。看著兩條路，似乎都能下去，卻又哪條路都那么地不用心。”

想到此處，紅弦心里一激，從床上坐起來：“紅衣，你替我看看那邊怎么樣了，是不是還吵鬧著了。”

羅紅衣看了一眼紅弦：“姑娘怎么了，可是做噩夢了？”

紅弦輕輕地搖搖頭：“噩夢倒是沒有，只是有些不放心。”

羅紅衣輕聲笑道：“姑娘既然不放心，當時就別出來，一直在那屋也就罷了。”

“我不想聽他們吵吵鬧鬧的。讓你去看一眼，你就替我看一眼吧。”紅弦有些不高興地道。

羅紅衣有些拗不過紅弦，只得過去。

一時羅紅衣回來，只推說：“那邊幾位爺，也都睡下了，姑娘這回可該安心了罷。”

紅弦聽了，苦笑一聲：“真睡著了么？要是真睡著了也好。就怕了。”

羅紅衣嘆道：“我去看了，回來姑娘你又不信，既然這么著，不如姑娘你親自過去看一眼吧。”

紅弦訕訕一笑：“我若過得去，還讓你去做什么？”

羅紅衣苦笑一聲：“姑娘，您別想太多了，幾位爺都是久闖江湖的，凡事知道該怎么辦。”

紅弦輕輕地搖搖頭：“那秦王可是從來沒有出京的。別看那酒家是他的地盤，其實，他也沒有什么江湖經驗。”

羅紅衣笑道：“話是這樣說，可是，他在朝堂上是什么樣子，您也沒有見過，他的心思，比您深沉，我勸您，別太為他擔心。”

紅弦苦笑一聲：“我擔心的就是他，你說明箴現在同他在一起，這萬一真有個什么好歹的。咱們該怎么辦呢？”

羅紅衣皺了皺眉頭：“應該不會吧，小王爺又不是那一直在王宮，不問世事兒的，尋常人，可是斗不過他的。”

紅弦嘆了口氣：“我知道一般人斗不過他，可我就是……唉，你說說，怎么就成這樣了，現在想想，這一回真就不該這么出來。就咱們這些人，互相之間，也沒有個信任，他們兩個到一塊兒，連句明白話都不敢說出來，這還不用千機閣跟百草堂的人動手呢，我都怕他們自己能掐起來。”

羅紅衣笑道：“姑娘別怕，他們都是聰明人，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的。”

紅弦嘆道：“我實在是怕他們聰明反被聰明誤。”

羅紅衣戲笑道：“既然這樣，您當時為什么又要出來呢？直接在那屋子里，聽他們都說什么了，豈不是好？”

紅弦苦笑道：“我怕我在那屋里，他們會吵得更厲害。”

羅紅衣勸道：“既然這樣，姑娘也就別多想了，在一處時，能多做一點什么，就多做一點，就好生歇著，您是通透的人，不然，方才也不會把我拉出來了。”

紅弦苦笑著搖了搖頭：“這通透二字，何其地難啊。”

羅紅衣笑道：“再難，也走到這一步了，好好歇著吧。我在這里陪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