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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時間本身在某種意義上是未完成的”:政治意識及危機

伯林在政治上的覺醒比較緩慢,對他來說,真正的轉折點出現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盡管在20世紀30年代后期已有這種趨勢。[117]伯林在轉向政治研究的過程中,重復了許多與他同時代的人曾走過的道路,只不過他更加審慎、從容。1928年,伯林剛來到不關心政治的牛津,那時他的政治觀點僅限于“基本支持自由主義運動及進步的力量”。作為俄國1917年革命的親歷者,他比同時代的其他人對意識形態問題更為敏感(同時也更能夠抵制共產主義的誘惑),只是這種意識并未在當時轉變為政治活動。[118]雖然伯林本人“傾向于投給工黨”,但“很慚愧的是”,他并不關心政治。[119]在1931年的經濟沖擊之后,更加嚴肅且關注政治的一代人代替了20世紀20年代那群漠視政治的唯美主義者。伯林則屬于介于二者之間的群體(這個群體里有奧登、斯彭德、艾耶爾及奧斯汀),這些人與那些對政治敏感的、支持左翼的后輩(伯林的朋友們:斯圖爾特·漢普希爾、克里斯托弗·希爾、本·尼科爾森),而非那些被稱為“牛津的智慧”的前輩,有著更多的共同點。[120]鮑勒也將伯林列為“新一代人”,并認識到

有一種邪惡的力量正在摧毀他(伯林)高度重視的文明……雖然其生活的中心在牛津,但他會從這個中心向外延伸出去并關注在其他地方發生的事情。政治完全不是他唯一的興趣,甚至都稱不上是他主要的興趣,但他不會也不能拒絕參與這種挑戰。國外的暴力事件以及國內的冷漠態度越來越困擾著他,而他與朋友在牛津創建了一種新的嚴肅關注。[121]

但是伯林不像他的年輕朋友們那樣熱衷于政治。他對納粹的興起感到焦慮甚至恐懼,但他不覺得有摻和其中的必要。[122]他顯然更關注納粹對自由民主造成的威脅而非經濟危機。他并非不關心大蕭條給人們帶來的苦難,只是他對于經濟的近乎冷漠的態度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這點與早期的自由思想家以及他的同代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導致伯林的理論觀點與他的實際作為產生出了奇怪的分歧。在理論層面上,他對“集體主義”免疫甚至站在對立面上,但另一方面,他支持工黨的經濟政策,反對和他本人所持的自由主義、個人主義觀點相近的自由放任政策。[123]

伯林不愿加入共產主義陣營,他輕視英國的共產主義,但并非充滿敵意。他將共產主義看作“由一群饑渴的知識分子創造的聽上去很不錯的神話故事”。[124]伯林非常認真地對待著馬克思及其思想,直到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訪問過了蘇聯,對共產主義的異議才真正成為他學術生涯中的驅動力。年輕教師時期的伯林似乎認為自己是自由左翼。他和道哥拉斯·科爾的“粉色午餐”組織有聯系。[125]他反感甚至鄙視保守派和他們“習以為常的政治欺詐”。[126]伯林在政治上既支持自由黨也支持工黨。[127]他敬佩投身左翼的朋友,但同時也認為他們過于感情用事,不適合政治的嚴苛標準。[128]他輕視那些“守舊的、喋喋不休的社會主義鼓吹者”,贊揚像蓋茨克爾和埃文·德賓一樣與眾不同的社會主義者,因為他們給出了從道德和學術角度來看都值得贊揚的分析,而不是沉迷于教條。伯林認為R.H.托尼也具有這種品質。[129]

不過和托尼不同,伯林沒有受到同時代的左翼領袖的影響。他認為科爾令人生畏,之后又稱科爾的演講并沒有給自己帶來很多收獲。[130]他與科爾的同事蓋茨克爾及經濟學家詹姆斯·米德交往更為密切。[131]伯林同時也表達了對倫納德·伍爾夫的崇敬之情并把他看作20世紀30年代里唯一一個與自己想法“大致相同”的主流政治學學者——他們都是“反共產主義者,反法西斯主義者”。[132]伯林為伍爾夫《洪水過后》一書撰寫了評論,并贊揚了伍爾夫在談論當時最為核心、緊迫的政治問題,即自由與權威的沖突時所展現出的“完整性與廣度”。[133]

伯林也很欣賞牛津大學新學院的掌門人H.A.L.費希爾[134],他代表了一種傳統、自由的信仰——“激情地追求目的[……]的可能性,個人關系不因持續不斷地分析而發生變化”。[135]幾乎沒有證據表明費希爾曾在思想上影響過伯林,但他與作為后輩的伯林確實有著相似的觀點。費希爾最著名的論斷是人們不可能在歷史中找到“預先確定的模式”,只能無奈地面對“接踵而至的突發事件”。對于歷史學家而言,“唯一的安全法則”在于意識到法則是缺失且不確定的,以及始料未及和無法預見的部分對于事件的重要性。進步雖然出現了,但它不是一種“自然法則”,因為倒退也同樣有可能發生——“一代人打下的基礎可能會在下一代人手中不保”。[136]伯林反對歷史必然性及樂觀主義或悲觀主義的哲學觀。費希爾的歷史著作將這種懷疑論與猛烈的、自由主義的道德評判結合在了一起;而伯林之后對自由主義的美德和理想的倡導,以及對道德評判不能脫離歷史分析的堅持,都可以被解讀為印證了費希爾思考問題的方法。[137]

盡管伯林始終關注著傳統自由主義,但他仍受到了危機意識的影響:這種危機意識塑造了他同代人的看法,也是這些人與支持自由主義的前輩之間的區別所在。他對現代政治最完整的表述體現在《文學與危機》中(他于1936年向《倫敦信使》投稿但未被采用)[138],這部作品反映的正是上述危機意識。伯林將時人普遍的心理狀態特征歸納為“不確定感”,并受到“緊迫感”和“不安全感與驚恐感”的控制。在伯林同時代的文人(奧登、斯彭德、戴·劉易斯)的作品中同樣充斥著“災難即將到來的感覺”。相對于那些擁護形式的、與政治無關的藝術概念的文人,伯林更傾向于站在這些參與政治的詩人一邊,他堅持認為藝術家的職責在于“以最適合的方式準確、直接地表達出個人經歷”。這不是要求藝術家們陶醉于自我;相反這要求藝術家超脫并抹去自我,也就是說,藝術家本人要“完全地脫離他的作品”,因為他要像相機一樣精準地記錄下自己的經歷。這種藝術完整性要求準確地反映出在一個“社會與政治問題極其重要以至于能夠影響一切”的社會中,“政治在何種程度上影響了個人經歷”。

真正的藝術家在這種社會中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假裝一切都已結束,否認自己將繼續擔任”藝術家,讓自己的藝術轉變為“政黨的武器”。這是一種“社會再保險形式”,是一種為了安全而選擇提前涉險的方式;這也“等同于藝術的自殺”。另一個選擇是記錄當下“即時”的經驗,“在它冷卻之前,在場景尚未完全改變之前”。伯林同代人的作品中所具有的“未完成或半完工”的特質反映了以下事實:“他們的經歷之所以未完成,是因為時間本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未完成的。”

這個觀點建立在一個對于伯林后期思想極為關鍵的概念上,即“現實感”——在排除了扭曲的先入之見的前提下認識世界的能力。伯林在《文學與危機》中提出:以一種迫使人們忽視自己所見所感的方式來構想藝術的本質,是在蒙蔽和傷害自己。他贊揚了奧登、斯彭德等人,因為他們關注了“自己實際所生存的世界”,讓“我們這一代人中的敏感個體意識到了由全新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建立起來的獨特性”。那些忽略社會動蕩的藝術家是在逃避他們的責任,否認他們的感知和感覺,只為達到最終不可能實現的超脫。

《文學與危機》的另一大特征是把俄羅斯的學術界作為參照標準。伯林把象征主義詩人亞歷山大·勃洛克[139]視作“純粹的”、非世俗的、掙扎著回應世間動蕩的藝術家代表。伯林指出勃洛克在一個受保護的、私人的、最終成為囚牢的世界中感受到了束縛,進而將對自由的渴望描述為對居所,以及對逃離使人窒息的、狹小的、有限的空間的渴望。他還注意到勃洛克關于知識分子的自欺欺人的人性傾向的描述:

在他們做任何一件事情的時候,他們總感覺到在自己身后的某處有一些東西正慢慢地顯現出來,僅這些東西便能夠解決一切疑問與痛苦;如果沒有這個最終解決方案,那么就沒有任何值得去做的事情,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140]

這個片段尖刻地論述了自由主義者的推諉以及知識分子的膽怯。但同時這篇文章也為身為自由派學者的伯林提供了分析、批評極端主義以及政治責任的缺乏所需要的材料,即對人類的困惑和痛苦的“最終解決方案”(勃洛克語)[141]的追求。

伯林對藝術與政治的反思也反映出了他對于自由的焦慮。他認為審查制度即使在道德上是合理的,仍然會帶來一些問題。但是這種審查制度必須維持純粹的“負面性”:這樣藝術家們便有理由不把他們的作品展現給公眾,而不是被迫去以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進行藝術創作。審查制度“或許是可悲的,但不是致命的,它不會殺人。然而告訴作家該說什么、該如何去說則是要求他們違背自己的天性”。伯林正是在對這種逼迫個體“違背他們天性”的做法的擔憂,以及試圖反抗這種做法的意愿的驅使下開始涉足政治的。

在這個時期,伯林認為保存精神自由的內在空間進而保留個體的完整性,比僅僅保存政治自由更為重要。因此他強調精神自由不應受到外部強加的意識形態的影響,因為后者與個人公開表達自己觀點的自由相悖。但他也反對以自我保護為由,“撤退回內部堡壘”的行為。[142]《文學與危機》不僅呼吁保護個人自由,也警告人們以內在自由為名實施自我約束會產生破壞性的后果。這部作品也反映了一個在日后支持個體有脫離政治生活之自由的人對政治參與的價值的辯護。[143]

《文學與危機》中提到了伯林后期所關注的問題,但該作品中最值得注意的部分在于它描述且在一定程度上預見了即將到來的災難。伯林的語氣既是同情的,也是疏離的:他理解,他感同身受,他試圖讓他人的觀點更易領會,但是他沒有直接地表達出來。盡管這篇文章的語氣很冷靜,但它仍然反映出伯林后期作品中所沒有的、半啟示錄式的強烈預感。文中對處于巨變邊緣的文化的描述,對審查制度進行思考的意圖,以及由不斷迫近的精神毀滅帶來的真實恐懼,反映了伯林后來所說的,充斥著經濟危機、意識形態極端主義、政治無能的“糟糕透頂的歲月”的文化和智識氛圍的影響。[144]伯林的很多同僚因正義的缺失及對民主的絕望而選擇投身共產主義;他們“預見了未來的災難”,并試圖尋找一種能夠助他們渡過此劫的哲學思想。犬儒主義、理想的破滅、道德上的憤懣以及對“科學”地理解政治的渴望催生了這些人對共產主義的向往。[145]20世紀30年代的共產主義思想及與其相關的政治思想具有以下幾個共同特質:宣稱自由主義已死;蘇聯就是物質文明、精神文明以及文化現代主義的代名詞;人們堅信個人的重要性遠不及政黨和革命事業,且前者是后兩者的附庸;以及通過暴力識別真實性。[146]

如果這些觀點未隨時間流逝而消失,那么它們對于很多智慧且充滿善意的人來說,是令人信服的。人們之所以相信共產主義,是因為他們致力于平等、社會正義和解放,且厭惡資本主義所帶來的災難。伯林本人認識到了這一點;在之后的幾年中,他完整地了解了共產主義,并斷言“但凡有心之人,都會在‘可怕的20世紀30年代’受到某種形式的引導”。[147]在理想幻滅的苦難歲月里,共產主義成為正義與效率、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的結合體。它賦予了追隨者們條理清楚的、兼容并包的組織原則——當然還有行動。[148]這讓共產主義成了替代似乎陷入無能與自我懷疑中的自由主義的選擇。正如蘇聯官方所說:

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的力量在于,它能讓黨在任何情形下把握正確的方向,使得黨能夠理解當前所發生事件的內在聯系并預測這些事件未來的發展方向,不僅認識到它們現時正如何發展、向何處發展,同時還意識到它們未來必會向何方發展。[149]

在彌漫著絕望的年代里,共產主義既提供了確定性,又帶來了希望。馬克思主義對歷史進步的描述成了一種世俗的神正論,向人們證明了歷史發展道路確實存在著。[150]支持馬克思主義的生物化學家李約瑟宣稱:

即使蘇聯自身偉大的民主會覆沒,其在整合與組織方面所獲得的長足進步不會停止;無論意識的起源會受到怎樣的破壞,目的始終是明確的。我們所期待的整合與組織的更高階段,背后有著所有進化的權威。[151]

李約瑟的觀點反映了“千禧年主義”,他把斯大林的國家看作“偉大的民主”,同時還將科學理論運用到了社會之上。在兩次世界大戰的間隔時期,英國左派的話語受到了技術官僚治國制所強調的效率、衛生保健及客觀性的影響,這些人提倡運用知識服務社會,還將科學進步與社會控制聯系在了一起。學術活動也需要根據社會政治目的來組織、集中與引導。[152]

很多具備科學思維的激進分子認為自己是啟蒙思想的繼承者。這種自我想象逐漸轉變為科學精英主義,該主義重提由弗朗西斯·培根提出的建造“所羅門的房子”用于指導學習,并建議由“科學家組成的上議院”來取代議會的上議院。在《如果我是獨裁者》一書中,朱利安·赫胥黎提倡使用“某種由科學管理的社會來取代非科學的政治游戲”;赫伯特·喬治·威爾斯則描繪出了以科學的方法組織的國家,由少部分科學精英對居民進行分類,從而讓他們在社會中承擔不同的工作。J.D.伯納爾設想了一個科學的烏托邦,在這個烏托邦中,“每個大腦都認為自己是整體中的一部分”,如此一來人性就能克服“個體的限制”。伯納爾堅持認為,人類內心的混亂與相互沖突的欲望必須要被終結;欲望必須與外部世界的現實保持完全的和諧。只有通過科學專家組成的統治集團的操控才能終結人類思想與信念上的混亂,才能把社會轉變為“人類動物園”。伯納爾支持那些主張人類的善始終存在于歷史向更高層次的組織進化的過程中的人。他認為價值無法支配或決定進步;但進步能夠支配或決定價值。[153]兩次世界大戰期間的學者所擁護的、建立在歷史發展的進步論之上的科學主義及道德相對主義成了伯林后期思想的主要抨擊對象。

20世紀30年代英國政治話語的另一特征是對“目的與方法”之間聯系的關注,這一點對伯林后期的觀點產生了重大影響。為了消滅“現存的所有罪惡并最終建立一個自由的世界”,“人們不需要個體的命運或方法的其他方面,只需要考慮方法本身的有效性。歷史從不關注那些不與它站在同側的人”。共產主義者要求“與歷史站在同側”的人“讓‘當下’服從由未來支配的行動”。因此,共產主義的支持者“既能堅定地相信人性這一終極目標”,又能忽略掉“成千上萬的囚徒及奴隸……在‘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未來所有人都能在共產主義之下獲得自由’的觀念下,這些人的性命變得抽象了起來”。這種想法讓人們從現時的情緒混亂、道德困惑,以及“恐慌與焦慮”中解脫了出來。在這個過程中,個體變成了用于“維持黨派機器運轉的原材料”。在這種觀點下,經驗只能被用來描述一個確定結論的某一方面。共產主義麻痹了這些支持者,引導他們認為反對者“令人討厭、不合理、沒有存在的必要,這些人的生活就是許許多多錯誤的命題,你會希望像用鉛筆畫掉一個糟糕的段落一樣,用鉛彈消滅這些敵人”。因此很多共產主義者“只把自己與同僚的事業看作真實的,而把其他目標及這些目標的擁護者看作過時無用的理論立場下的抽象化例子”。[154]

人們逐漸渴望打倒法西斯,并因此相信在代表正義的行動中使用暴力是合理的。伯林并不打算認同對暴力的使用——即使是為了正義的事業。[155]但他認為,在保衛西班牙共和國時采取暴力抵抗是正當的。雖然親自去西班牙參與戰斗不是他的個性會做出的事情,但是他確實少有地向政治激進主義進行了妥協——他為參與共和國武裝的人收拾了包袱。[156]伯林堅定地屬于反法西斯陣營;他作為“萬靈學院”的年輕研究者中的一員,反對英國在1935年墨索里尼占領阿比西尼亞時表現出的冷漠及之后對希特勒的綏靖政策。[157]

但是在政治上喚醒伯林的關鍵事件不是綏靖政策,而是該政策未能避免的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將伯林逐出了他的人際關系網:“從戰爭開始的那天起,曾經占據我的生活的私人關系及個人事務就被無限推后,甚至幾乎不存在了[……]我的私人世界在許多地方都出現了裂痕。”他發現自己“變得暴力了,且開始有了非同尋常的公共意識”,他宣稱,“不關心這場對一切藝術及思想具有決定性影響的沖突的結果”是“可惡且愚蠢的”。在公眾事件的影響下,他的內心充斥著一種少有的欲望——并不是想去觀察或分析,而是想直接去參與——“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夠在偉大的歷史進程中以某種方式貢獻自己的力量”。[158]在美國任職的日子里,伯林深入體驗了實際的政治生活;戰后他前往蘇聯訪問時目睹了斯大林統治之下俄國知識分子的磨難與恐慌,這些激發出了他的道德使命感,在此之后,他進入了自己學術生涯最高產的一段時期。

無論如何,伯林的思想已經轉向了政治——以及觀念史。在最初的階段,他關注的問題恰好是馬克思與馬克思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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