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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逆轉

星期二早盤,在星期一11點暴跌之后,巨浪仍在翻滾。由于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對夜間收到的訂單進行分類和匹配,還要找到一名市場交易管理人員批準交易,所以直到交易所開盤后近一個小時,電話電報公司才進行了第一筆交易。當電話電報公司在10點59分終于進入開盤名單時,它的價格降到了98.5美元,比星期一的收盤價又跌去了2.125美元。在接下來的大約45分鐘里,金融界就像一位船長在颶風中觀察氣壓計那樣密切地關注著它的表現,其間該股股價小幅波動,曾一度反彈到99美元,最低跌至98.125美元(后被證明是它的底部)。它曾三次觸及了這個低點,隨后觸底反彈——按照拉布蘭奇的說法,這個事實似乎具有神奇或神秘的重要意義。也許這是真的。無論如何,在第三次下跌之后,電話電報公司的買家開始出現在15號交易亭前,起初人數寥寥、緊張不安,隨后越來越多并且更加急切。到了11點45分,這只股票的賣出價達到了98.75美元;幾分鐘后,價格漲至99美元;11點50分,再漲至99.375美元;最后,在11點55分,它的賣出價已經達到100美元整數大關。

許多評論人士表示,電話電報公司的股票售價首次回到100美元標志著整個市場的風向發生了逆轉。由于在紙帶延遲期電話電報公司的實時股價是“快報”內容之一,所以金融界幾乎立刻就知道了這筆交易,而當時人們聽到的其他消息都是極壞的消息。有一種理論認為,電話電報公司股價幾乎反彈了兩個點這一硬事實與一個純粹的偶發因素共同發揮了作用,從而使天平發生了傾斜,這個偶發因素就是整數100帶來的積極心理影響。盡管拉布蘭奇也認同電話電報公司股價的反彈對市場總體走勢好轉起到了巨大作用,但他對到底哪筆交易是關鍵性交易有著不同的看法。對他來說,首次以100美元賣出股票并不足以證明這是持久的反彈,因為這只涉及少量股票(他記憶所及,那筆交易只有100股)。他知道,他賬簿中所記錄的報價100美元的賣盤有將近兩萬股。如果電報電話公司的買盤在消化完這200萬美元的供給之前耗盡,那么電話電報公司的股價將再次下跌,可能會第四次跌至98.125美元的低點。對于拉布蘭奇這樣慣于從航海角度思考的人來說,很可能會把第四次下跌的意義與某種不可逆轉的結局聯系起來。

但這并沒有發生。幾小筆以100美元價格成交的交易接踵而至,隨后又是交易量更大的幾筆。總體而言,當德萊弗斯公司(Dreyfus &Co.)的場內合伙人約翰·克蘭利(John J. Cranley)悄悄地走進15號交易亭的人群,出價100美元買入10 000股電話電報公司股票時,以這一價格掛牌出售的股票已經售出大約一半,而他剛好清空剩余的賣盤,為電話電報公司股票進一步上漲鋪平了道路。克蘭利沒有說明他是代表公司、某位客戶還是代表德萊弗斯基金(德萊弗斯公司通過其某家子公司管理的共同基金)所做的競購,這筆訂單的規模表明,購買方應該是德萊弗斯基金。無論如何,拉布蘭奇只要說“賣出”即可,隨著兩人完成記錄,這筆交易即宣告完成。從那以后,再沒人能以100美元的價格買到電報電話公司的股票了。

歷史上曾有過先例(盡管不是在德拉維加的時代),即證券交易所某個大型交易能夠逆轉(或是力圖逆轉)市場走勢。1929年10月24日下午1點半,在那個金融史上被稱作黑色星期四的恐怖日子,紐約證券交易所代理總裁,也可說是交易大廳里最著名的人物,理查德·惠特尼(Richard Whitney),大搖大擺(也被人形容為“昂首挺胸”)地來到美國鋼鐵公司的交易亭前,并出價205美元(此前的賣出報價)買入一萬股股票。但1929年的那次交易和1962年的交易存在兩個關鍵的區別。首先,惠特尼高調出價是為了達到特定效果而精心策劃的,而克蘭利毫不引人注目的競買顯然只是為了替德萊弗斯基金以合適的價格購入股票。其次,1929年的那次交易后,市場只出現了短暫的反彈。隨后一個星期的股市損失使得黑色星期四看起來并不比灰色更糟糕,而1962年的那次交易后,市場出現了堅實的反彈。這可能向我們揭示,交易所的心理暗示最能發揮效力的時候是既非刻意為之,也非真正需要之時。無論如何,股市幾乎立刻開始了全面反彈。在突破100美元大關后,電話電報公司的股價猛漲:12點18分,交易價格上沖到101.25美元;12點41分,價格達到103.5美元;下午1點05分,106.25美元。通用汽車公司的股價在11點46分時為45.5美元,到了下午1點38分已經漲到了50美元。從11點46分到下午1點28分,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的股價從46.75美元漲到了51美元。美國鋼鐵公司股價從11點40分的49.5美元漲至下午1點28分的52.375美元,而IBM以其獨有的方式成為其中最具戲劇性的案例。整個早盤,由于洶涌的賣盤,該公司的股票根本無法開盤,對其最終開盤價的猜測從下跌10美元到損失20或30美元不等。而現在則出現了如此大量的買單,以至于這只股票在下午2點前從技術角度終于可以開盤交易時,它以一筆3萬股的巨大成交量高開4個點。12點28分,在那筆電話電報公司股票大額交易后不到半小時,道瓊斯新聞服務認為市場走勢已經足夠明確,因此直截了當地宣布:“市場已經轉強。”

市場確實轉強了,只不過其轉換的速度頗具諷刺性。一般情況下,寬幅紙帶在報道一條長新聞,如某位著名人物的講話時,通常會將這條新聞拆分成一系列較短的片段,然后分段間隔傳輸,以便留出時間在其間隙報道諸如交易所最新價格等實時新聞。5月29日的午后它正是這么做的。當時,寬幅紙帶報道了美國商會主席萊德·普拉姆利(H. Ladd Plumley)在美國國家新聞記者俱樂部發表的演說,這場演說于12點25分在道瓊斯新聞紙帶上開始報道,幾乎與該新聞宣布市場已經轉強在同一時間。演說在寬幅紙帶上的分段報道確實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效果。一開始,紙帶報道表示,普拉姆利呼吁“對當前缺乏商業信心的情況進行深思熟慮的評估”。隨后,它中斷了幾分鐘,以插播重要的股價消息(所有股票都大幅上漲)。然后,紙帶繼續報道普拉姆利的演說,當時他正準備進入正題,并將股市暴跌歸咎于“兩個打擊信心的因素(即利潤預期降低和肯尼迪總統壓制鋼鐵價格上漲)恰巧疊加的影響”。接下來,演說報道中斷了更長時間,其間插播了大量讓人安心的事實和數據。最后,普拉姆利重回紙帶報道,以反復強調自己的論點結束演說,這個論點現在已經帶有“我早就說過”的色彩。“令人敬畏的證據表明,‘適當的商業環境’不應被視為麥迪遜大道[4]的陳詞濫調,而是一個非常值得期待的現實。”寬幅紙帶引用他的話這樣說道。當天午后的時間就這樣愜意地過去了。對于道瓊斯新聞用戶來說,這一定是一段頗為愜意的時光,因為他們可以一邊享用股價上漲的魚子醬,一邊啜飲普拉姆利抨擊肯尼迪政府的香檳。

在星期二午盤最后一個半小時里,交易速度達到了瘋狂的頂點。下午3點以后(即當日最后半個小時的交易時間)記錄在案的官方交易量略超700萬股,以1962年的交易水平來看,這是正常情況下全天交易量都沒有出現過的數字。當收盤鐘聲響起時,場內再次響起了歡呼聲,遠比星期一收盤時的歡呼要響亮得多,因為當天道瓊斯指數上漲了27.03點,意味著星期一的損失幾乎收復了3/4,星期一突然消失不見的208億美元中,現在有135億美元已經回來了。(雖然這些令人興奮不已的數據直到收盤后幾個小時才被公布,但經驗豐富的證券從業人員單憑直覺就能驚人準確地感知到統計結果。他們中的一些人聲稱,在星期二收盤時,他們能感到道瓊斯指數上漲了超過25點,而我們沒有理由質疑他們的說法。)當時到處洋溢著歡快的氣氛,但還有大量工作要完成。由于交易量比星期一更大,自動收報機嘀嗒作響,辦公室的燈光亮到比星期一更晚的時候。交易所的紙帶直到晚上8點15分才打印完當天最后一筆交易記錄,比交易實際發生的時間晚了足足4小時45分鐘。同時,第二天的陣亡將士紀念日對于證券從業人員來說也不再是休息日。睿智的華爾街老手曾聲稱,這個在危機期間幸運降臨的假日提供了一個天賜良機,讓過熱的情緒降溫,這可能是這場危機最終沒有演變為災難的最重要因素。不過,假日毫無疑問為證券交易所及其會員單位提供了一個機會,所有會員都被要求在假日期間留守各自的戰斗崗位,以便收拾殘局。

經紀公司必須向數以千計不明所以的客戶解釋交易價格紙帶延遲的潛在惡果。例如,這些客戶本以為他們以50美元的價格購買了美國鋼鐵公司的股票,但后來發現他們支付了54或55美元。此外,還有幾千名客戶的投訴無法如此輕易地得到答復。一家經紀公司發現,它在同一時間發出了兩份訂單,一份是按現價購買電話電報公司股票,另一份是以現價出售相同數量的電話電報公司股票,結果賣方每股賣了102美元,而買方則為每股股票支付了108美元。這種明顯有違供求規律的結果使經紀公司極度震驚,于是它們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買單在極度擁擠中短暫地丟失了,直到價格上漲了6美元后才抵達15號交易亭。由于不是客戶的錯,經紀公司支付了這筆差價。

證券交易所本身在星期三也有各種各樣的問題要處理,其中包括接待加拿大廣播公司的一個攝制組,他們忘了美國5月30日是紀念日假期,專程從蒙特利爾飛來拍攝星期三紐約證券交易所的活動。與此同時,交易所的官員們顯然必須思考星期一和星期二的股票行情信息令人震驚的滯后問題,人們一致認為,即便這不是導致此次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技術混亂的根源,也至少是其核心原因。交易所后來對此進行了詳盡的解釋,其自辯實際上相當于抱怨這場危機來得早了兩年。“認為現有設備以正常速度和效率為所有投資者提供了服務是不準確的”,交易所以特有的嚴謹態度承認,然后接著說,預計1964年將安裝一臺速度幾乎是現有速度兩倍的自動報價機。(事實上,新的自動報價機和其他各種自動化設備后來或早或晚都及時地安裝了,并非常有效,從而使得1968年4月驚人的巨大交易量只導致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報價延遲。)1962年股市風暴來襲時避難所尚在建設中,這一事實被交易所形容為“也許具有諷刺意味”。

星期四上午仍有許多令人擔心的地方。市場慣于在經歷了一段時間恐慌性拋售后出現大幅反彈,然后重新下滑。不止一位經紀人記起了1929年10月30日,那一天,在經歷了兩天創紀錄的大跌之后,道瓊斯指數曾暴漲28.40點,但緊隨而來的才是開啟了持續數年并引發大蕭條的真正災難性下跌。現在的股市走勢與那次反彈非常相似,實乃不祥之兆。換言之,市場仍不時出現德拉維加借用醫學術語命名的“逆蠕動”(antiperistasis)走勢——即先是發生反轉,然后再逆轉這一反轉,如是等等。

“逆蠕動”證券分析理論的追隨者可能會得出下面的結論:市場現在正準備再次跳水。當然,最終的事實證明這完全是無稽之談。星期四全天股票價格都在穩定地上漲。10點鐘開盤幾分鐘后,寬幅紙帶報道了這樣一個消息:各地的經紀人都被大量買單所淹沒,其中許多買單來自南美、亞洲和西歐國家,來自這些國家的投資者一直活躍于紐約股市。將近11點時,寬幅紙帶興奮地宣布:“訂單仍從四面八方涌入。”消失的資金神奇地重新出現,還有更多的錢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涌入。將近下午2點時,道瓊斯新聞紙帶已經從最初的欣喜若狂轉為漫不經心,暫時中斷了市場消息報道,插播了一條弗洛伊德·帕特森對桑尼·利斯頓的拳擊比賽的日程。隨著紐約股市轉強,歐洲市場也同步大幅上揚,恰如其對市場下跌的反應。紐約銅期貨在星期一和星期二上午的損失已經收復了80%以上,使智利財政部基本擺脫了困境。到了收盤時,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收于613.36點,這意味著不但全部收復了這個星期的損失,還略有上漲,危機已經過去。用摩根的話來說,市場曾經波動了一下;而用德拉維加的話來說,它出現了“逆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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