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天氣應該已經到了深秋,但這南宮家所在之地卻四季如春,看似完全沒有春夏秋冬之分,令人很容易迷失在這停滯的時光里。
但史易拓可記得清清楚楚,從那一天開始他就不敢拋頭露面,一直躲避在深山老林之中,已經足足十天有余了。
他本以為肖蕾回去之后當即會有眾多高手圍剿自己,但看來是虛驚一場,不過也百思不得其解。
“奇怪,為何沒有人來抓我?”他做了各種猜測,均都覺得不可能。
“難道真是南宮家大氣?”他搖頭,“空手而來空手離去,哪里來的大氣?”
“難道是因為這方圓千萬里,過于龐大無法一時間找到我?”他又搖頭,覺得不太可能,“若真是這樣,南宮家不過是地皮大而已,任何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形同虛設。”
“難道是她羞于啟齒,故而只字不提?”他認為這是最可能的,對方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這種事卻要如何說得出口,“南宮家乃是天下三大家之一,如此羞辱之事恐怕要引來殺頭之罪,這也是說不定的。”
他心中一跳,竟然真以為事實就是這樣了:“那我豈不是害了她?”
罷了連連暗叫驚險:“幸好她沒說出去,否則我與她兩人必定喪命。”
微微嘆了一口氣,不住搖頭:“再說,原本就是誤會,想來她也是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故而沒有必要為了一時清譽而將腦袋送掉,我尚且不是幫她將那幻花取回來了么,她也沒有出手趁機將我推入深崖之中,看來是明白了我并無他心,只是如此一個誤會,令得彼此極為不快罷了。”
確實,當時若是肖蕾真的懷恨在心,完全可以出手一掌將他拍落那深崖之中,兩人雖則彼此有所差距,但這差距卻也不是大到了無法伺機將他害死的地步。
他暗暗叫苦:“小姑娘,你可別跟你的大小姐找借口出來,暗中將我殺了,我知道這事對姑娘家意味著什么,尤其是身為天下三大家之一的人,這種事必定是要將對方殺掉了的。”
他這就這一陣胡思亂想,終于是咬咬牙,暗道:“且不管那么多了,就算南宮家不知道這件事,我如今想要見南宮家也已經不可能,縱使沒有那丫鬟暗中阻撓,我也不論如何都見不到,沒想到天下三大家竟然強得如此離譜,那六峰山到了這里不過一兵一卒罷了。”
他長嘆一聲,原本是想尋找機會見一見南宮當家,看看能否將方蘭兒救醒過來,再找機會暗中打探看南宮家對那人形怪物有沒有什么了解,卻不想竟是白走一趟。
但他沒有那么失望,淡淡一笑:“也好,雷兄他們如果現在也到了南宮家,這地方確實適合他們,他們早已經厭倦了殺戮和怪物,可以在這里定居終老,我也大可不必為他們憂心。”
想罷,從藏身所在的林子里出了去。他如今渾身經脈已經達到極限,如同肖蕾所說的那樣,縱然是此處天地之氣強盛得令人流連忘返,卻早已經對他沒有更多的增益了。
如此又花了一天時間,他才從藏身林中(嗶)出了來,再度見到了人煙,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概:“可惜,明明已經到了南宮家,想要瞧一瞧那血脈使用之方,卻終究因為人家是自古至尊,而我不過無名小卒,無法目睹一番。”
他想要看的是真正的血脈功法,而非肖蕾那種入門功法。兩人彼此接了幾掌,他已經能感覺得出,肖蕾不過是打通了血脈罷了,連那血脈功法估計皮毛都沒學。
他如果沒有聽錯的話,肖蕾確實有說過那么一句話,“無視經脈真氣,血脈?”,這是他與她交手之時所說的。
他微微運氣,體內的血脈隱隱滾動,不由得驚訝不已,暗暗道:“卻原來血脈竟然能無視真氣,難道血脈乃是凌駕于天地之氣之上的?”
血脈乃是人體自身潛能,而那真氣不過是天地之氣煉化而成,屬于天地之物,如此說來人竟然是凌駕于天地之上了?
“難怪南宮家乾府坤府南宮府,南宮府是居上位的,這血脈果真是凌駕于天地之上。”他終于明白南宮家為何要將南宮府至于乾府坤府之上了。
他一陣苦笑,只覺得天地之間竟然如此殘酷:“南宮家里外四層,最外層的是外道,外道者,邪魔外道也,原來在南宮家眼中,這天下只有人道以內才算是人,外道開始都不是人,與那怪物以及飛禽走獸是一樣的東西。”
他長嘆一聲:“我縱然自行頓悟了血脈,卻苦無修煉之方,竟被這南宮家視為飛禽走獸。”
如此一想,心中種種不快化作了不平,不平化作了不甘心,不甘心漸漸化作了無名怒火,咬牙暗道:“南宮家,難道至尊天下就可以視天下為豬狗不如么?”
“哼,我偏不信,我不稀罕那血脈功法,僅憑這三元功,我照樣也可以走出我的血脈之路,甚至與南宮家并肩而立,到時候看誰還敢說人道之外皆為飛禽走獸。”
他最近所遇之事頗多,種種感慨令他難以忍耐,逐漸察覺到了這世間的不公平,心中早已經不知不覺生出了不服氣的倔強勁,總覺得世間一切都在跟自己過不去。
他越想越是不舒服:“先是那怪物,肆意蹂躪天下無辜生靈,后是那程梟,心思歹毒毀了三元幫,害了洪雨,害了許飛飛,后是那六峰山,將一干有心誅滅怪物的人都殘害得只剩下了幾個人,再就是現在冷傲的南宮家。”
“這天下怎么了,怪物吃人,人吃人,人看不起人,人提防著人,沒有哪一個人是愿意為他人付出,哪怕是關心一下他人的也都沒有,都是為了自己,為了力量,既然如此,還用怪物來干什么,人遲早將自己悉數害死,一個都不剩,還是說連怪物都看不下去了,故而現身于世滅絕人?”
他不住嘆氣連連:“而我,結交了幾位還談得來的朋友,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而害了他們,我在他人眼里又好到哪里去,我根本沒有權利去嘲笑他人,更沒有權利去憎恨他人,亂世當下,不過是個個為了活著罷了。”
他就這么胡思亂想,渾然不覺自己究竟走向哪里,此刻抬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了一個城鎮,不由得一愣。
旋即失聲而笑:“原來我在山中躲藏太久,竟然迷失了方向,一陣亂走,卻不知道現在身在南宮家的什么地方了。”
聽得身后街上馬蹄聲作響,他往旁邊讓開,看見了兩匹駿馬慢步而來。馬上一男一女,令得這街道上頓然一片明亮。
男的身形壯實,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生得細皮嫩肉,俊朗無比,早已經引得街上的少女們紛紛回頭。
而那女的,宛若天上的仙子,更是讓街上的男女老少們看得紛紛暗中贊嘆,男的早就看得如癡如醉,女的則看得一片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