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易拓暗暗稱奇:“這兩人氣宇非凡,目中精氣神色異于常人,修為深不可測,必定來頭不小?!?
正看著,卻見那女子勒住馬匹,眉頭微微一皺。
那男子也跟著勒住馬匹,奇道:“怎么了?”
女子厭惡的緊鎖眉頭,聲音宛若山間的一股清泉,沁人心扉:“我看到了惡心的東西?!?
男子舉目環視一圈,道:“你又多心了,這哪里來的惡心的東西?”
女子身子動都不動一下,連腦袋也是不動,伸手往旁邊的客棧里一指:“你叫他們走,這種惡心的東西不準進入南宮家,更不準讓我看到了?!?
男子大為好奇,但他似乎對她言聽計從,舉目看進那客棧里面。就連史易拓也禁不住看了進去,卻沒有看到什么。
男子苦笑道:“雯婷,你別鬧了。”
女子眉毛微微一動,忍耐終于到了極限,手掌一翻,腰間長劍一閃,空氣中嗡的一聲,一道若隱若現的波紋筆直地激射入客棧之內。
史易拓大吃一驚,這女子出手之快,自己竟然連她何時拔劍都沒看清楚。而這肉眼可見的波紋,形同一支無形利箭,出現的時候就射入了客棧之內,速度之快,令史易拓冷汗直流。
他禁不住握了握拳頭:“好厲害,這就是血脈功法么?若這一劍刺在我身上,我不知該如何躲開才好?!?
震驚之余,他雙眼緊盯著客棧,與那男子一樣百般好奇她所說的惡心的東西究竟是什么,竟然令她如此無法忍耐,以致連血脈都用上了。
聽得客棧里一聲悶哼,繼而兩條人影倏然激射出來,齊聲怒道:“你何故傷人?!?
史易拓大吃一驚,失聲叫道:“雷兄,蘇兄。”
那兩人聞言渾身一震,一起看過來,原來真是雷笑與蘇振武。
男子看了雷笑與誤蘇振武一眼,道:“好了雯婷?!?
女子卻仍舊紋絲不動,冷聲道:“你們將他抬走,我不要看到這么惡心的東西,馬上就走,否則下一劍就取了他性命?!?
原來他在林中躲了十天,這十天里雷笑他們也已經來到了南宮家。只是沒想到再次相見,竟然是以這種方式重逢。
史易拓沒來由心中火氣騰地升起來,惡狠狠看了那女子一眼。對方生得貌若天仙,只是渾身上下冷冰冰的,吹彈可破的臉蛋繃得緊緊的,一雙美目秋水流轉,隱隱透出一絲厭惡。而這一絲厭惡正在慢慢變成殺氣,拒人千里之外,她壓根就沒往這邊看過來。
此時身處南宮家外道,沒來到這里之前雷笑眾人已經囑咐史易拓不可以在南宮家輕舉妄動,聽得讓人懷疑哪怕是南宮家的一只螞蟻都能弄死你,極為恐怖。
原本怒火中燒的史易拓唯有強行按下怒氣,閃身擋在客棧門口,沉聲道:“這位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身后一人苦笑道:“果真是史兄弟,沒事,我們走就是了?!?
這聲音正是白青玉,史易拓心中一跳,猛然間明白她說的惡心的東西是什么了。他顫抖著身子回過頭,果真看見白青玉肩頭上多了一個小洞,鮮血直流。這正是那女子剛才的一劍所傷的,這已經是留情的了。
她說的惡心的東西正是白青玉。
史易拓頓然無名火起,瞪著那仙女一般的女子,破口罵道:“你他媽的有病啊?!?
那女子仍舊是紋絲不動,連眼睛都沒有看過來,倒是那男子聞言大怒,喝道:“閉嘴,你說話小心點,畜生。”
史易拓勃然大怒,卻被白青玉一把按住肩頭,他那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明顯在強忍著,輕輕搖了搖頭。
史易拓看他看得心中酸痛,渾身一個哆嗦,眼中的殺機若隱若現,強忍了下來,轉頭面向那一對金童玉女,顫聲恨道:“兩位人渣,不知道姓甚名誰?”
男子雙眼一瞪,怒喝一聲,手中一道白光激射而出,直取史易拓的面門。史易拓冷著臉,手腕一抖,將蘇振武腰間的長劍拔了出來,劍身在空中一閃,將那白光拍得灰飛煙滅。
他手法之快連蘇振武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捂住劍鞘,等反應過來他與那男子互對的一劍已經結束了,不由得呆住。
這事竟然給史易拓鬧上了,臉色刷的一下子蒼白,這才驚道:“史兄弟,你……。”
站在蘇振武身邊的雷笑也瞪著眼睛看住史易拓,半晌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下來,嘴里情不自禁低低說了一句:“糟糕,糟糕了?!?
白青玉原本按著史易拓的肩頭,五指微微一抖,不自覺松開,那張鬼臉看不出表情,但雙眼里的震驚無法掩飾。
男子揮了那一劍,身形動都沒動一下,長劍不知何時回入鞘中,仿佛他從來就沒有拔過劍。出劍與收劍之快,在場的一個都沒看到。
聽他冷聲道:“這是警告,南宮家不能讓外人說以強欺弱,你們幾個畜生快滾,日后膽敢再踏入南宮家半步,人頭落地?!?
史易拓接了那一劍,掌心里也克制不住冒出一層汗水,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在場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對方有多強。就算他不告訴你,從他那逐漸變得紫青的臉色也可以知道,彼此的差距已經大到了你不愿意聽他說出來的地步。
但他卻一咬牙,目中的怒氣慢慢再度顯現,他竟然像是不怕死了一般,死死盯著那女子,冷道:“母豬,給我滾下來,道歉?!?
雷笑與蘇振武嚇得渾身一抖,連忙要過來將他拉走。
白青玉渾身一顫,喝道:“史兄弟?!?
說罷上前一步,拱手顫聲道:“兩位,對不住?!?
史易拓怒道:“對不住個屁,誰先動的手,誰先罵的人。”
雷笑與蘇振武只覺得兩眼發黑,原本要拉住他,當下放棄了,不用了,這下大家沒有一個人能脫身了。
那女子臉色一片蒼白,渾身不住氣得哆嗦,但仍舊是死也不肯將腦袋轉過來,免得看見了白青玉,一片殺氣剎那彌漫在這街道上。
街上眾人嚇得紛紛四散而去,不敢多看一看,頃刻之間走得空無一人。
那女子冷道:“弈軒,殺了他們,我今日晚飯已經無法吃下去了。”
那男子緩緩抽出長劍,輕輕一抖,冷著臉,惡狠狠看著史易拓人等,目中盡是怒氣,渾身也是禁不住微微哆嗦:“畜生,你聽好了,本公子乃是慕弈軒,你膽敢出口辱罵曲雯婷姑娘,南宮家豈是你們這些沒禮數的畜生呆的地方,別臟了南宮家一寸土地,惡心的東西,受死吧?!?
史易拓掌心里滿是汗水,順著劍柄滴落在腳邊的地上,但此刻怒氣早已經戰勝了他的理智和恐懼。
這段時間里的遭遇令他目睹了人類的各種丑惡,心境備受沖擊。加之數年里獨自追尋那人形黑影,結果卻仍舊沒有能將它擊斃,原因是他自己太弱了,他憎恨自己如此之弱。這一年一年積累起來的仇恨,一年一年增強的煩躁,令他幾乎要發狂。
現在遇到了傳聞中南宮家的弟子,那種被人居高臨下俯視和輕視的感覺,那種被人居高臨下任意擺布的感覺,頓然刺激到了他這個弱者,刺激到了他那無法報的仇恨。
但僅僅如此就算了,換成以往他還是會默默隱忍,然后暗中加倍地努力。因為你確實是弱者沒錯,你報不了仇確實是你自己不行沒錯,你不行還不讓人笑話你,輕視你了?他清楚自己很弱,但沒有弱到連別人的嘲笑都承受不起的地步。
況且,從失去家鄉的那一刻起,別人的嘲笑對他已經毫無任何作用。
問題就是,如今被嘲笑的不光是他,還有他的朋友們,而且是對方先欺凌他的朋友們的,欺凌的原因更是令人無法忍受,僅僅因為白青玉的臉太丑陋可怕。退一萬步說,對方只要不沖著白青玉的臉,怎么嘲諷都行,但就是不能嘲諷白青玉的臉,更不能以此進一步欺凌。
你們在嘲諷他的臉的時候,知道他的臉怎么來的嗎?只會嘰嘰呱呱的小人們。
這形同一根鋼針狠狠刺在了他的心頭上,狠狠刺在了他的怒火上。他們是弱者沒錯,但他們不依靠別人自己活到了現在,哪怕是付出毀容的代價,他們也活到了現在。這些強者無權嘲笑他們的傷口,所謂強者不過是武力比較高罷了,若剝奪了強者的武力,不一定能像弱者一樣頑強地活到現在。
因此,強者算什么強者,此刻在他眼里強者反而連他們這幾個弱者都不如,沒有經歷過地獄的強者不算是強者,沒有從地獄之中爬出來過的強者不算是強者,他們才是強者。
這一對看著宛若金童玉女的男女,比白青玉還丑陋,這一對南宮家的弟子,比他們還弱,只有弱者才會看不起人,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會瞧不起對方。
他宛若一頭不知道生死是什么東西的野狗,勃然大怒,怒喝一聲,當先一劍凌空揮出:“狗男女,人模狗樣,竟然還敢跟老子說人話,你們他媽是人嗎。”
他頗為機靈,知道自己遠非對方對手,當下搶先出手。否則,若等對方出手,自己只怕難以脫身。
但見一道無形波紋猛然激射而出,強大的力道竟然將彼此之間的空氣劇烈扭曲,形成一個空氣的通道,帶著隱隱作響的轟隆之聲照著那男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