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系發達，造園子也最講究水景。

她認知之中的亭臺樓閣，都該是像程府茶莊那般，有山有湖。雖在園中，自成天地。

再不濟，也該像自家陳宅那樣，房舍優雅僻靜，頂上有亭，登高便能俯瞰園中全景。

眼前的宅院實在稱不上是府邸，看起來四面漏風，她不知該如何住人。

公主落下凡塵，也是要面對衣食住行，和一日三餐的。

她前半生全部的修養，都用來與他同住時，沒有露出絲毫嫌棄的目光。

倒是眼前的男人很有自知之明，他十分自然地牽著她的手進屋，道：

“青梔，讓你受委屈了。”

陳青梔搖了搖頭，看著屋內雖裝潢簡單，但十分干凈。

能看得出來，是他用心打掃過的。

“我不覺得委屈。”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她對他的喜歡，能沖淡因生活巨大改變，而帶來的落差。

剩下那部分不適應，便交給時間。

“我覺得這里很好。”

為了使自己的話看起來更真誠，她拉著他的手晃了晃，道：

“跟你在一塊就好。”

厲良玖沒說什么，只將自己登臺唱戲的錢交給她。

“這是幾張銀票，你需要什么就自己去買。”

陳青梔很少嘗試自己出門買東西，從前喜歡什么，總有管家婆子打點好。

偶爾幾次，也是更衣易服，趁著母親不知道的時候，偷偷溜出去的。

從前的浪漫，如今成了常態，便不再覺得珍貴了。

因為她不光要自由的出行，去購買生活所需用品，支撐著兩個人活下去。

還必須像一位真正的鄉野婦人那樣，學會跟投機取巧的小販討價還價，將她跟他的家支撐起來。

“我知道你賺錢不易，我會節省著用的。”

“不必。”厲良玖已經讓她屈尊降貴了，實不想再委屈她。

“相信我，嗯？”

陳青梔只覺自己同他天生一對，總能透過他的眼睛，窺探到他心底所思所想。

“你不要覺得我是下嫁給你，其實我跟其它姑娘沒什么不同，只是我比她們會投胎罷了。”

“人有禍福旦夕，誰又能保證一生富貴無憂。難不成我腰纏萬貫，你就傾慕我。我疾病衰老，你就去他處作樂尋歡。”

“我自然信你，但我更心悅你。”

厲良玖再不克制自己，將她拉至自己懷中。

“青梔，我不是懦夫。是我沒想到事情會發生的這樣快。”

“我原打算給自己三年時間，待我揚名立萬，再許你十里紅妝。”

如果不能，也不讓心上人跟自己受苦。

他寧愿孤獨終老，也不拖個姑娘下水，陪自己苦中作樂。

只未想到風波起得這樣快。

“這條路不好走，我陪你。”她溫言軟語，撫平了他累計太多的內疚之情。

“讓你這樣不清不楚的跟著我，終究讓我心中有愧。”厲良玖已暗自下定決心，待他闖出個名堂來，一定親自去陳家致歉求娶。

哪怕結果注定是慘烈，他也要給她一個珍視的態度。

夜已經深了，她不知是不是要跟他分開睡，但他顯然沒有離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