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后悔與否,她都堅定地上了厲良玖的馬車。
厲良玖在程家門前,同程小綰深深作揖:“謝謝您這段時日對她的照顧。”
只他的友善,除了李月白對他還算和藹,程小綰直接轉身回了院子里。
她不是針對他,只是看著猶如半個女兒養的青梔——走上一條不歸路,整顆心便如針扎一般難受。
自己難受,也替多年的老友——陳母難受。
更是不明白他以什么樣的身份說出這句話,他怎么敢對自己道謝?
唯有李月白上前一步,微微頷首,輕聲道:
“夫人就是這個脾氣,你別往心里去。她不是沖著你,只是擔心梔兒,覺得沒法跟陳伯母交代。”
厲良玖連說不會,實際上他也不曾計較。
倒不是他心胸開闊,習慣感激,而是他跟魏琥珀是同類人。
他們都不會為戲迷的眼色,而影響自己的情緒。
每一位達官貴人,都是他們的衣食父母。他們不會攀高踩低,但對錢袋子得有最起碼的尊重。
“知道的。幾經邀請我們班主到茶莊唱戲,必然是位懂戲的。”
沒有人會抗拒錢袋子,她和顏悅色也好、怒火中燒也罷,左右只把她當擺件就是了。
“對梔兒好點。”李月白朝馬車上瞥了一眼,這目光里帶了擔憂,縱然不舍,也只有祈禱她能真正稱心如意。
“我會的。也謝謝你們這些時日對她的關照。”厲良玖辭行后,已不再多言,回頭躍上了馬車。
終于得償所愿,尤其夢中的情郎現在成了她的車夫。
這新奇的感覺,蠱惑著她,一刻也無法在車上安坐。
撩開簾子,城外的風景皆在她認知之外,從前未涉足過,皆覺新奇。
出城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透。
清晰可見四處都有行乞的乞丐,東倒西歪躺在路邊,伸出手求著各位大爺大娘給些散碎銀兩。
陳青梔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覺得從前在書中讀到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下子鮮活了起來。
原來扁平的文字動起來,是如此觸目驚心。
僅僅只有一城之隔,在依山傍水的郡縣,便會有如此之大的貧富差距。
那婦人襁褓中的嬰孩,似乎還未滿月,早已經哭得沒了力氣。
婦人旁邊的女孩,頭上插著一根草,似是要鬻兒賣女。換了銀錢,好安葬她過世的夫君。
馬車轆轆,路過一老嫗身旁,她毫不擔憂自己會被馬車撞飛。仍舊伸出蘆柴棒一樣的手臂,去抓那被激起的塵土。
口中不斷念叨著:“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兒子吧。”
奈何她的手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圈,最后無聲的垂下,走遠不見。
若是換了平常的陳青梔,她是一定會慷概解囊、拔刀相助的。
只此刻突然沒了經濟來源,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大手大腳、揮霍無度了。
為了不去過街頭浪人的生活,她得想法子守住錢財,找到使錢生錢的法子,才能對自己想幫助的人,盡上一份綿薄之力。
馬車終于在他城外的宅子門前停下,他扶著她的手下車,映入眼簾的,便是跟程陳兩府大相徑庭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