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梔在程府暫時住下,一直咂摸著李月白的話。
是呀,他知曉么。
她雖未表達過愛意,可那根簪子就是定情信物。而且他也接受了,不是么。
至于他未坦露心跡,她能理解他的顧慮和擔憂。她就是覺得他待自己,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晨起,才同李月白一塊用了早飯,便跟她聯袂去程家二爺的房里溫習功課。
程家二爺程沈綠是個十足的病秧子,常年藥不離手,陳青梔才到他屋子里,便嗅到一股甘草的清甜。
心下想著自己要規矩讀書,莫讓主家多為自己勞累才是。
跟程家少爺彼此頷首算作打招呼,便坐到了屬于自己的那張席子上。
今日習得是八股文中的破題,除了李月白,她跟程玄青都聽得昏昏欲睡,思緒早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程沈綠講了一陣,但覺身子不適,已經留下功課給三人謄抄,早早地由小廝推著自己往內室歇息。
程青玄將壓在課業底下的戲本拿出來,陳青梔由于好奇,往前瞥了一眼。但見上面清晰的三個字,寫著:《烏夜啼》。
下意識問道:“你也在寫戲本嗎?”
程青玄聽到她也在寫戲本,大有高山流水覓知音的驚喜。
隨即將戲本遞了過去,陳青梔也不推辭,雙手接過,欣然拜讀。
坐在不遠處的李月白無奈搖了搖頭,謄抄好自己的那份,便十分自然地拿過哥哥那份,用左手抄錄了起來。
陳青梔為著他的戲本,讀得如癡如醉,忽一抬頭,只見微風拂過,吹落庭前杏花。
有幾片恰巧落在程青玄的肩頭,李月白放下筆,揉了揉寫得酸澀無比的手腕,替他拂去肩頭的杏花微雨。
禁不住讓她想到《烏夜啼》中的才子佳人,別是一番良辰光景,跟眼前的璧人十分相稱。
只又一想到面前的眷侶是兄妹,便立即否定了自己荒誕的想法,只自嘲地笑了笑。
將戲本還給程青梔時,不忘道謝,“謝謝你幫厲良玖達成心愿,讓他可以拜魏琥珀為師?!?
程青玄擺擺手表示不用,因為他做這些,既不是為了厲良玖,也不是為了陳青梔。
倒是陳青梔得寸進尺起來,“這個戲本截稿后,可以給厲良玖唱嗎?”
他有了《烏夜啼》,一定會大紅大紫的,她就知道。
“哦,不白用,我會付給你錢?!?
“我知道你不缺錢,但這是對你才華敬仰的一種方
式?!?
“又或者我能為你做些什么,你盡管提?!?
程青玄原沒有她想的那么遠,眉頭緊鎖,還在想著戲本能不能流傳出去的事。
“再說吧,保不齊連肯印刷的出版商也沒有?!?
畢竟他母親是絕不會允許他做這些事的,認為是玩物喪志。
在奉行“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大明,母親哪里肯允許他誤入歧途。
倒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月白悄然記住了他的心愿,暗自下了決定,一定要背著夫人,幫哥哥將《烏夜啼》出版。
還要找到昆山最好的角兒演繹,讓它千古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