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長時間,袁成瓚才從家廟中出來。
此時在他身后,還跟著兩個男子,一人身穿勁裝,一人做管家打扮。
場間現在一共六個人,有袁知行和其弟弟,加閻三,和他身后的兩人。
袁成瓚也不啰嗦,先沖勁裝男子道:“你現在去殺三個人,韋五要毒發而死,姓崔的車夫和昨夜動手殺人的那個,要把腦袋割回來。”
勁裝男子一抱拳,輕身一躍,身形快如鬼魅離去。
而閻三聽到冰冷無情的話,渾身戰栗。
韋五和昨夜殺人的那位,一向視他為兄,可他卻不敢有絲毫言語。
正在這時,便聽袁成瓚對他道:“閻彪,你明晨去縣衙擊鼓,狀告回春堂草菅人命,胡亂用藥害死韋五,聽懂了嗎?”
閻三猛地抬起頭,但同樣對上那雙吊眼后,立即敗下陣來。
“小的懂了。”
袁成瓚擺擺手:“懂了便好,你退下吧。”
說完,也不管閻三能不能聽到后面的話,繼續吩咐道:“知行,你現在寫一封休書,然后去衙門找人加急辦和離,明天中午用八抬大轎去迎那位周東家。”
袁知行不可置信道:“爹,我夫人娘家……”
“按我說的辦!”
“是,爹。”
袁成瓚又看向那位管事。
“你立即備重禮去王府,求王秀娥找道士說和,此行你任何承諾都可許下,讓她無論如何都至少一試。
你帶著傳信靈鳥去,成了之后跟著她,無論結果,關鍵是要確定道士還在回春堂,有消息后立即放靈鳥回來!”
管家應諾離開,袁成瓚最后將目光看向次子。
“知守,稍后你帶著兩顆人頭去城門處等待。這邊一有結果,你馬上動身趕往上清觀。記住,你此行有家祖隨身,一切聽家祖吩咐。”
叫袁知守的年輕人連忙稱是。
等一切都吩咐完畢,袁成瓚背身站在家廟,心中生出悵然。
如果確定道士惹不起,那么次子帶人頭前往上清觀,就是交還“公道”;
他會以改換陣營為代價,通過王秀娥做橋梁,再以絕對謙卑的姿態親自上門賠禮;
明日,長子上門求娶周婉盈是色欲熏心;
閻三告狀、韋五之死,都是袁知行的栽贓陷害。
他會將案情梳理清晰,再把所有罪名扣在兒子身上。
一切都將由袁知行扛下!
他擺足了姿態,又死了兒子,道士再蠻橫,畢竟他有官身在,也總不好做得太過。
但……
如果是道士虛張聲勢,以什么特殊手段弄來一塊巨石。
那么次子前往上清觀,就是去抓道士的師兄師侄。
利用王秀娥上門,就是暫且穩住其人。
明日閻三告狀,回春堂會陷入人命官司,最終落入袁家之手。
而周婉盈那個賤女人,將會淪為他們父子的玩物!
至于道士……
他會讓其后悔來到這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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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李清源臨時的居所。
他端正坐在椅上,神態略有疲倦,周婉盈俏生生站在他身后。
而對面,霓裳羽衣的王夫人目光灼熱,定定的瞧著李清源的臉頰,一副花癡的樣子。
“夫人此來何事?”
王夫人風情萬種的白了他一眼:“道長好沒良心,奴家手都酸了,你也不知憐惜。”
說著,她伸出白膩手腕,纖手虛握,彷佛抓著什么粗碩的柱體,檀口微張,朱舌亂顫……
李清源知道她說的是功法抄本的事情,但還沒說話,在周婉盈意識里的蘇妙就爆炸了。
“婉盈,你快打死這個騷婦!”
周婉盈也有點忍不住,臉含慍怒道:“王夫人,這里是回春堂,你若沒什么事兒,小妹就送客了。”
王秀娥可比她道行深多了,她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周婉盈。
“妹妹先前可不是這樣的,怎么?嘗了道長的好,現在也知珍惜了?”
這話還是映射對方前倨后恭,太過功利,周婉盈一下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了。
王夫人又把話拉了回來:“放心吧妹妹,姐姐可不會跟你爭名分呢……”
她們將貧道當成什么人了?
李清源出言打斷道:“王夫人,尚未到你我約定之日,你此行怕是別用有意吧?”
王夫人掩唇輕笑,“什么事情都瞞不過道長,這是縣里有人得罪了道長,想讓奴家來試探試探罷了。”
李清源聞言有些詫異。
他很容易就能猜測到王夫人此行,和袁家脫不開關系。
但沒想到這女人居然拎得這么清。
是了,第一次見面,李清源就覺得王秀娥很不簡單。
只是后來被她老司機的外表迷惑住了。
他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整件事情,忽然得出一個看似荒謬,卻合情合理的猜測。
自己下山,是因為突然死了一個善信,想來縣中調查。
翠蝶之死,乃至后來的事情,都因為袁知行沒了顧忌,手段突然變得激烈起來。
而一切,都是由王秀娥“吃醋”或“嫉妒”這種狗血的情緒所引發。
這女人心機如此深,又和周婉盈一向有利益往來,會為了這種小事兒把兩者關系弄僵嗎?
王家是開車馬行的,事前通風報信的,恰恰是個車夫……
把這些串在一起后,李清源忽地嗤笑一聲,端起茶壺,給王秀娥斟了一碗。
“貧道一向好脾氣,有什么好試探的。王夫人將貧道引入棋局,貧道不也沒著惱嗎?”
王秀娥笑盈盈的接過茶碗,剛想再出言調笑,聽到這番言語,突然渾身一顫,茶碗從手中滑落。
“唷,怎么水灑了……”
借著整理衣裙的功夫,低下頭,心中急速思索。
王秀娥背后有人,甚至那人就是本縣縣丞,也是人所皆知的事情。
但別人只知她是縣丞情婦,實際在暗中,她還是那位的智囊!
不然光憑一點肉欲,又如何令其對她傾心,甚至不惜以極珍貴的功法相贈?
她第一次去上清觀時,見到李清源隔空取物,就認定對方絕不簡單。
王秀娥久經人事,在觀中時,就察覺周婉盈對李清源的態度,很像滿腔怨氣的小媳婦。
而她離觀時,李清源又曾為對方開解,也不似真個無情。
如今鳳棲縣三位掌權者,縣尊與主簿勾連,屬她身后那人處在被動。
周婉盈本是一枚無足輕重的閑子,但多了這修為莫測的道士,那就是一顆盤活局勢的妙手!
為敵樹敵,為己結友,這是她的目的。
但一切若被識破,就非妙手,實乃昏招了。
想清楚這些,王夫人怎能不慌?
她表情幾經變換,等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沒了那股騷媚神態。
“奴家自作聰明,罪該萬死,請道長萬勿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