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繡娘看向對方,卻見他臉上沒了以往的柔和憐惜,看著她的目光居然帶著寒意。
她身軀一顫,聲如蚊蠅應了句:“是?!?
李清源松了口氣,語氣稍有和緩:“那你接近貧道有什么目的?”
滕繡娘用明澈晶瑩的目光癡癡望著他,輕輕語調好似呢喃:“因為道長是妾身的恩人……”
“恩人?”
李清源一愣,自己雖對她多少有個收留的情分,可說恩人就顯得有些勉強。
何況是在這個語境下?
他心念轉動奇快,登時意識到一件事,急急追問道:“你將話說清楚!”
滕繡娘情緒已經失控,泫然欲泣,斷斷續續道:“因為道長就是妾身的恩人,就是在一眾強人手下,救下妾身的穆清澤!”
什么?
我是穆清澤?
李清源渾身一震,豁然起身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滕繡娘雖然行容哀婉,語氣卻很堅定。
“道長就是穆清澤,就是妾身的恩人,不然妾身怎么會動那么多心思,想方設法的接近道長……”
李清源依然不能相信,他早認定了自己就是李清源,是自小被師兄帶上山中的上清觀道士。
之前十七年,只是沒有覺醒宿慧,而當繪制符箓時,由于精氣損耗過多,已經到了臨危之際,所以才覺醒的前世。
前世一些有過瀕死體驗的經歷者,也有過類似的例子。
而且他現在已經開始修行,更是在柳妖的入侵下進入過“識?!?,加上《九始天書》的提示,李清源才這么篤定。
我怎么會是穆清澤?
如果穆清澤和自己處于不同時代,還能用輪回轉世來解釋。
但和穆清澤有過交集的人近在咫尺,這個理由明顯說不通!
“繡娘,你且別哭,你怎么能肯定我是穆清澤?”
說話時,李清源仔細注意著滕繡娘的神情。
他極擅察言觀色,在有戒備,又是他掌握主動權的情況下,自信別人是很難在他面前說謊的。
滕繡娘勉強收住悲聲,怯生生道:“道長和恩人面容一模一樣!”
李清源這一世的模樣,算是世間少有,但光憑這點顯然不具備說服力!
滕繡娘接著道:“單純形貌,妾身還不至于完全認定,但道長說話的神態語氣,和恩人也完全相同?!?
李清源皺了皺眉,樣貌不能說明問題,可就算雙胞胎,神態和不經意的舉動,也不可能完全一致。
沒等他細想,滕繡娘接下來的話,卻讓李清源背脊發寒!
“妾身之所以認定,還因為張大壯回來之前,天未亮時,南面曾有一道流光墜入上清觀方向!”
李清源赫然想起,張大壯尸變那天,不正是自己剛剛覺悟前世記憶那一日嗎?
清晨他應付了周婉盈,從蘇妙處得到功法,修煉后邁入通脈一重,接著就是傍晚陶菁菁回山報信。
難道自己真的就是穆清澤?
張大壯尸變,是因為其人去掘墳,自己的意識才跑到上清觀,占據現在這個肉身?
并且原本記憶里,觀主令符是沒有云篆在的。
當自己“覺悟記憶”后,第一眼見到觀主令符,上面就產生了變化。
并且內容是“凡應世之人可持!”
不對!
“覺悟”是來自《九始天書》的提示,應世寶是不可能出錯的,問題出在哪里了呢?
李清源不禁仔細回憶起書中有關穆清澤的內容。
突然一個關鍵描述閃過腦海!
穆清澤本為山下獵戶,對山路無比熟悉,雖然獨自入山,但意外迷路卻是不正常的事情。
另外他在山中闖蕩半年之久,也沒有找到回家的路!
會不會是如桃花源記一般,誤入“深山”,實際上卻到了另一個空間中。
兩邊時光流速不同,或者說穆清澤原本所在的世界,年代更為久遠,他卻遭遇了莫名穿越?
而在同一個空間中,同時存在兩個“我”,意識兩分,導致自己地球一面的意識跑到穆清澤那邊去了?
這樣的話,他是穆清澤輪回轉世身,勉強就說得通了。
所以《九始天書》,實際是“九世”?
李清源越想越覺得可能,正想再問些其他問題和對方印證想法,忽然門簾一挑,邵清文笑呵呵自外而入。
“師弟,為兄幸不辱命??!”
一進來,看到滕繡娘和師弟的神情,邵清文一怔,“師弟,怎么了?”
對師兄,李清源是百分百信任的,剛好他回來,于是道:“師兄,周居士登山那日清晨,你可曾看到什么流光落于觀中?”
邵清文捻住胡須,回憶了下道:“有啊,落在你屋中了。為兄還進去瞧了瞧,看你正在畫符,猜測是師弟引動的神異啊!”
真有此事!
李清源再也坐不住了,忙道:“師兄,你回來的正好,小弟要回山一趟,勞你在此坐診吧!”
邵清文道:“那座推演臺已經修繕好了,師弟回山剛好能用來推演功法?!?
李清源點頭,推演臺“修繕”完畢,也不知能否推演出開通奇經的功法。
正巧自己又新獲得幾粒丹丸,如果修行更進一步的話,想來面對先天也有一戰之力!
想到這不再遲疑,對滕繡娘道:“繡娘,你隨我走,我要去看看穆清澤埋骨之地!”
滕繡娘擦拭了淚痕,答應一聲,站起身跟著他往外行去。
兩人出了門,龍鬢馬正在院落里來回踅摸,一看到李清源,立即跑到近前,大腦袋直往他懷里蹭。
李清源笑道:“你載著我走一趟,找個安穩的地方給你丹丸吃!”
說罷,就扶著滕繡娘先上了馬。
龍鬢馬八九個人都能馱,多一個女子自然不算什么,只是滕繡娘上了馬后,臀卻往前傾,這樣的話,李清源只能往后坐。
不過馬背寬敞,兩人也不至于有什么肌膚接觸。
他一上馬后,龍鬢馬嘶鳴一聲,立即四蹄生煙,朝城外奔行而去。
只是馬速太快,滕繡娘伏趴在馬背上被顛簸的有些不穩,死死抓著鬃毛保持平衡。
龍鬢馬被抓的不爽利,忽然背身一揚,原地騰了個身子,滕繡娘驚叫一聲,便朝地上跌了下去。
這個速度跌下馬,她非摔個好歹不可。
李清源自然不能不救,趕緊探出手臂,將她攬在懷里。
嬌軀剛一入懷,滕繡娘緊緊靠著他,忽然說了句:“道長可知,當初道門高真說妾身是什么兇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