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的基建還不成,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章彥不敢開快車,就怕把杏子顛壞了。
直到來到鎮(zhèn)上,地面終于變成了柏油路,章彥這才提速,拖拉機吐著濃煙一路疾馳。
天還沒亮透,空氣涼快,風(fēng)一吹更是享受,章彥握著方向盤,居然有種開著敞篷跑車的感覺,那叫一個拉風(fēng)。
走了半個多小時,太陽露出了半邊,照的東邊天空都泛著微紅。
章彥拿了頂草帽扣在腦袋上,太陽一出來,一會就得熱。
等他們趕到省城時,已經(jīng)是四個小時以后了。
看著車水馬龍的公路,章彥吸了口氣,有點懵,他不認識路啊。
變化太大了,到處都灰撲撲的,見不到幾棟高樓,跟他記憶中的省城根本不像一個地方。
章彥邊走邊問路,最后把車子停在了省紡織廠家屬院附近。
“瞧瞧看看嘞,新鮮的杏子,一斤五毛,來買欸!”章彥坐在車斗上,朝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喊道。
章福源則坐在旁邊,有些無措的抽著煙,他沒這樣賣過東西,相當(dāng)?shù)牟贿m應(yīng)。倒是驚奇兒子甩得開臉面,看著一點沒有不好意思,。
章彥喊得賣力,很快有人湊過來了,是個大媽,到跟前挑挑揀揀的,道:“真是一斤五毛?”
“騙你做什么,都是自家種的,甜著呢。”章彥忙道。
那大媽點點頭,挑了杏子到自己的籃子里,然后讓章彥稱重。
“一共三斤,你看,高高的。”章彥指著秤讓她看。
付了錢,大媽就提著籃子離開了。
章彥數(shù)著錢,提不起一點興致,總共就一塊五毛錢,忒可憐了。
“爸,你收著錢吧。”章彥把錢遞給老爹。
章福源沒吭聲,接過錢揣在兜里。
零零散散的,章彥他們一上午也賣出去了一百多斤,總共帶了五百多斤,還差的遠呢。一直等到中午廠里職工下班,人流量這才多了起來。
下午兩點多,五百多斤杏子只剩下一百斤不到,還都是些挑剩下的殘次品。
章彥只好降價銷售,這才趕在四點前賣完了。
一算賬,這一趟總共賺了不到三百塊錢,還不錯了,起碼比種糧食劃算。
這會天色還早,章彥卻沒急著回家。一路打聽著,他們找到了一家供銷社,讓老爹守著車,章彥下車前去談事情。
章彥不想再這樣零散的賣貨了,那樣太慢,一耗就是一天,還是供銷社跟百貨商店更劃算些。
“同志,請問你們經(jīng)理在嗎?”章彥向一個售貨員問道。
售貨員抬頭看是個俊俏的小伙子,這才說道:“你找你我們經(jīng)理做什么?”
“是這樣,我們村種了很多杏樹,今年大豐收,縣里給的價格太低,就想看你們這收不收?”
“這樣啊,你跟我來吧,我?guī)湍銌枂枴!?
“哎,那可太謝謝你了。”
那售貨員讓同事幫忙頂班,自己領(lǐng)著章彥上了二樓,走到一個辦公室前,讓章彥在那等著,她則敲門進去了。
等了不一會,那售貨員出來了,招手讓章彥過去。“快過來,這是我們張經(jīng)理。”
章彥連忙過去,走進辦公室,就看到一個梳著三七分,國字臉,面相寬厚的中年人。
那張經(jīng)理看著章彥,有些好奇道:“你們村就派你來談事情啊?”
“我爸在樓下看車呢,我是主動請纓,想多鍛煉鍛煉。……張經(jīng)理,你們這收杏子嗎?”
張經(jīng)理點點頭:“你們運氣不錯,去年杏子價格大跌,很多果農(nóng)砍了樹,今年價格就漲上來了。你們有多少斤?”
經(jīng)濟作物就這樣,一年漲一年跌,當(dāng)初看高價種杏樹的,去年都虧了不少,樹一砍,沒幾年可補不上這個缺口。
“多著呢,光我們村就得幾萬斤。”
“那成,你們那貨要是足,我再聯(lián)系一下別家,看還有沒有收杏的。”
“那可太謝謝您了。”
章彥都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又覺得少了點什么,連忙下樓買了一包華子,給張經(jīng)理送去。
張經(jīng)理連連擺手,道:“都是為老百姓服務(wù),給我煙做什么,拿走拿走。”
看對方真不要,章彥只好收回?zé)煟俅蔚乐x離開。
匆匆下了樓,章彥把華子塞老爹手里,啟動拖拉機,緩緩的駛離了。
“人家收杏子嗎?”章福源拍拍兒子肩膀,問道。
“收!”章彥迎風(fēng)喊道,壓過了拖拉機轟鳴聲。
“什么價?”
“一斤七毛!”
“這么高!”章福源有些驚訝,他們在縣城賣的都壓到一斤兩毛了,差了幾倍的價格啊。
“這還不止呢,回去得趕緊去別家再收點杏子,人家要的多著呢。”
“咋還收別家的啊?”
“賺錢啊!您別管了,保準(zhǔn)賺錢。”
來的時候還算涼快,回去時可就受苦了,空氣熱烘烘的,像是烤箱,熱的人要發(fā)瘋。
到鎮(zhèn)上時已經(jīng)是傍晚,章彥停車去肉攤割了兩斤肉,家里還有倆小饞貓呢,不買點東西可打發(fā)不了。
回到家,章彥剛把拖拉機在院子里停好,老三就興奮的跑過來,小手往車上爬:“哥,哥!買好吃的了嗎?”
“買了。”
“買的啥?是麻花嗎?”
章彥揉揉她的小腦袋,笑道:“不是,買的肉,今晚上吃肉。”
章彥把肉交給老娘,反倒得了幾句埋怨,不年不節(jié)的,買什么肉啊,有錢燒的呢!
老爹出來打圓場,說了幾句今天多么辛苦之類的才算糊弄過去。
嘴上嫌棄,老娘手上倒是麻利,去廚房把肉肥的跟瘦的分開,瘦的炒菜,肥的熬油。
吃完飯也才八點多,月亮掛在夜空,像大號燈籠,到處都看得清楚。
村里已經(jīng)通了電,但夏天三天兩頭的停電,在屋里熱的不行,章彥一家人搬著涼席就來到門口乘涼。不止他們家,幾乎家家戶戶都在戶外乘涼,大晚上的還有小孩在打鬧,熱鬧的很。
老二老三跑著找小伙伴玩去了,章彥也拿著蒲扇,跟老爹挨家挨戶的打招呼。
“叔,你們家杏子賣完了沒?”章彥問向路邊乘涼的村民。
“哪賣完了,院子里堆了一地。你問這干啥?”
“是這,我家找到了門路,打算幫大家賣杏子。”
“福源,真的假的?”那人卻看向旁邊的章福源,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總是不那么讓人信任。
“真的,明個就開始收。”章福源說道。他臉色有些無奈,自家的杏子好不容易才賣掉,他是真不想費那勁倒賣杏子,萬一砸手里了呢?奈何兒子主意特別正,他終究還是沒反對。
“那啥價啊?”
“一斤四毛。”章彥忙搶過話頭。
“哎呀,那行啊,你們收多少?”
“先收一千斤的。”
“好好好,我明天就給你送去。”
聊妥了這邊,章彥又去下一家。
這會幾乎家家戶戶都在發(fā)愁銷路,一聽章彥家要收,價格還行,那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
村里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事用不了多久全村都得知道,倒也不用挨家挨戶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