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不相信一位幾近飛升的燈相通曉者會有失憶一說。”原生先知的食指在空氣中轉了轉。“更何況你已經完成了第四印記。”
威廉用手點了點腦袋,“我只是忘了一切與無形之術相關的東西。”
原生先知發出刺耳的奸笑:“嘻,應該是忘了與漫宿相關的東西才對!我現在開始相信你失憶了。”
“作為即將交易的雙方,告知彼此稱呼是最基本的信任問題。”通曉者淡淡道。
“我只是一只原生先知,難道你還希望我能為自己編一個名字嗎?不過,你可以隨便定義對我的稱呼。”
威廉沒有接話,而是轉移了話題,“如何,幫我找到我過去留在漫宿的藏品。我會付出相對的代價。”
林地的月光清冷晦暗,照在皮膚上會使人遍體生寒。
在灌木中、樹蔭下、土壤里,一雙雙眼睛鎖在交談中的一人一怪身上。
“你覺得漫宿的天空怎么樣?”原生先知說起了毫不相干的話。
威廉看了看黑色的穹頂,做不出評價。
“從金黃到鈷藍再到如今的漆黑,漫宿悠久的歷史僅有三個不同的時代。”
“而我作為第一批誕生的原生先知,真正經歷過這些時代。”它的聲音變得沙啞而彷徨,“實在是太久了,久遠到我已經忘了林地之外的一切。”
“作為原生先知,我只能待在這兒。”它一只手指了指地面,而另一只手指向天空,“沒有上去的可能。”
“為什么?”
“漫宿與現實一般,生者在上,死者在下。我們這類靈性生物,不被定義為生者。”
語氣變得激昂,肢體動作變得頻繁,原生先知嘶啞道:“我要出去,我不想一輩子待在這個不見天光的地方!‘蛾’討厭一成不變,我也是。”
威廉默然,隨即問道:“所以你打算讓我做什么?”
“我需要一具肉體,一具新鮮的肉體。”
“......成交。”
就這樣,他與那只原生先知達成了交易。
......
將一個個書名收入眼簾,威廉咀嚼著這些字眼,企圖通過書名發現其特殊之處。
《鎖匠的夢境:穿過鎖孔之光》《紳士笑話集》《骷髏歌》《王冠的勝利》《夜游漫記·卷三》......
書名各異,種類也大相徑庭,單憑書名,威廉根本得不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最終,他也只能將一切交給本能,閉上眼隨手掏出其中一本書。
而書籍被抽出的一瞬,像是趕人般,沒等威廉看清書的名字,黑暗被撕裂。
他已從夢境中歸來。
一同歸來的,還有手上那本裝訂精致的寶藍色書籍——
《魂與鋼》
癱坐在椅子上,威廉左手揉了揉眉。
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前后不一,邏輯混亂。
顧及于知識的危險性,卻又忍不住選擇了一本書,他與先前的威廉何其相像。
要看嗎?
盯著手中這本模樣嶄新的書,威廉沒有遲疑太久。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他便不會止步。
無論是繼續原主的飛升之道也好,探求新的知識也罷,他總要學會神秘,追求神秘。
心中的訴求如此強烈,威廉也徹底不再隱藏。
該醒來了。
淡然的眼神變得冰涼銳利,威廉瞳中有燈火溢出。
年少入獄,近中年才從牢獄歸,這樣的他還能找到一份文職工作,憑借的可不是加班與勤奮。
冰冷干燥的空氣變得濕潤粘稠,《魂與鋼》在翻開的一瞬就已經開始影響、侵蝕現實。
寶藍的光芒代替了晝光,將整個室內映得海藍。
一股股熱浪匯成漩渦,紙質的花朵開始卷邊泛黃。
【魂之屑,輔以鋼之水。熔斷遂新生。】
【司辰不可之事,我可。司辰不行之事,我行。】
三天之后,在阿羅映區的一間矮房里,希里斯開始了新的一天。火爐帶來的些許熱氣讓她可以更舒適地伸個懶腰,而不必打著噴嚏快速穿上衣服。
她今天還要和瑪麗亞一起曬太陽,這可是難得的真實夕陽,不是泊爾多煉金協會帶頭打造的那顆機械太陽。
將腦袋伸出窗外,她想借著天色看看此時大概是幾時幾刻。
目光與陰影相撞,希里斯的眼睛瞪圓,看到身披黑袍的“夜鴉”懸在窗前。
“希里斯小姐,瑪麗亞公主有請。”
“啊,難道我又遲到了?”驚呼一聲,希里斯從床上跳了下來。
“‘還沒有,但是快了。我不想待在楠木公園苦等一個時辰,然后等到一個衣冠不整,汗流浹背的臭丫頭,所以特意派人提醒你。好了,將這些話帶給希里斯,她家住在阿羅映區第118號。’瑪麗亞公主是如此讓我傳達的。”
希里斯吸了吸鼻子,被這一連串話砸懵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先生,你是瑪......公主殿下派來催我的?”
“是提醒。”,黑袍禮貌地糾正道。
快速洗漱著,希里斯咀嚼著清口草,模糊不清道:“你是瑪麗亞的侍從嗎?”
顯然沒想到女孩會問出這個問題,黑袍略微停頓了一下,旋即回應:“不,雖然我聽命于瑪麗亞公主。但嚴格來講,我應當是威廉殿下的下屬。”只是殿下被禁閉前,將他們暫時交由瑪麗亞差遣。
后半句話他沒說,畢竟上司被家族禁閉可算不上什么美談。
“是那個被譽為特里亞之星的威廉殿下?”希里斯瞪大雙眼。
“是公國利刃·霜痕之狼·特里亞之星·二王子·斯特萊特第一繼承人·威廉殿下!”,黑袍激動地糾正道。
“好......好的。”希里斯被對方激動的語氣嚇了一跳,直接咽下了口中的漱口水。
‘威廉殿下莫非修了什么邪術,手下都這么狂熱。’
洗漱完畢,她穿戴整齊,準備前往楠木公園。
臨行前,黑袍叫住了她。
“希里斯小姐最近有得罪過什么人嗎?”
主教一行人的臉在腦內閃過,希里斯打了一個激靈。
“當然沒有,請問是發生了什么嗎,黑衣人先生?”
黑袍目光在街頭巷尾的幾個隱秘角落停留片刻,搖了搖頭,“沒什么,小姐。”
......也許只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