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威廉通過翻閱書籍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差的只是親身體驗。
他現在其實沒有什么可追求的,階段性目標也不過是查清缺失的記憶。
總之,他并沒有什么緊迫感。
但有一點,他無比的清楚。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他不可能停下腳步。
站在窗邊,以立于科爾山山頂的里斯堡極盡遠眺。
佩特拉的全貌映入眼簾。
由灰泥、石頭或磚塊等材料建造的高聳的城墻圍繞在城市的邊緣,上面附有防御用的堞垛和箭垛。在城墻的四周,有一些城門和塔樓,作為入口和出口。
寬逾二十余米的護城河將城墻包裹,在特里亞寒冷的氣候下,表層水已經凝結為冰面。
城墻內,三四層磚木構造的樓房林立,屋頂上,有一個又一個的小煙囪朝天空吐著煙。
在城市的中心,有一座宏偉的教堂和相距不過百米的鐘樓。這兩個標志性建筑由石頭、磚塊建造,風格華麗而古老。教堂的尖頂塔樓高聳入云,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芒。威廉甚至可以看清教堂門上的浮雕和鐘樓側面精致的紋理。
他指尖攀附在窗柩上,目光閃動。
城市街道上,稀疏的行人步伐匆匆,迫切地想要回家喝一碗熱湯。
衛兵佩戴鋼盔,在城門、城墻、城堡和教堂等地點巡邏,別在腰間的鋼劍在陽光照射下反射出纖細的亮白絲線。
光......
靈光在腦內匯聚,威廉好像抓住了什么,他猛地沖向桌面,隨手撕下一張紙和一根鋼筆。
“是光!光!他是被......”
光線在威廉眼中跳躍、扭動。越來越多的光開始活動,匯聚成鏡。
鏡面照在他的臉,他卻分不清鏡中之人是否為他。
鏡子里,那人的眼、嘴、面部線條好似成互不關聯、只是偶然組合在一起的物體,如同一個人口袋里的東西被一股腦傾倒在桌上。
心臟似遭捶打的鐵砧一般猛跳,威廉不顧一切地書寫,仿佛有人在他的耳邊低聲給予指引。
光在鏡中人臉上跳動,名為嘴的器官吐出了斷續破碎的語句。
【我.....不會消失......只要我不曾被.....遺忘。】
當幻覺盡消,威廉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骨頭,整個人順著墻壁滑倒在地。
而他的手上,那張從日歷撕下的紙張已經被寫上了一條潦草的字句:
‘它被放在了精神酣眠之所,找到它,如何處理取決于你。’
紙被威廉揉成團,狠狠擲入紙簍里。
媽的,陰魂不散了是吧!
......
圣啖大教堂,神學院的走道里。
“踏!踏!踏!”
清脆的腳步聲在花窗玻璃構成的墻壁間回蕩不息,甚至蓋過了神父的講課聲。
“嘭!”
伴隨著門被推開的聲音,教室里的朗誦聲戛然而止。
“希里斯,你遲到了。”
講課神父兼教會主教的安德里主教扭頭看著扶膝喘氣的少女,面無表情地合上教典。
“哈~哈~主......主教大人,我......很抱歉。”少女說話斷斷續續,顯然還沒喘上氣。
安德里搖頭,“你不該對我表示抱歉,希里斯,你該對豐收之神懺悔。”
他一步步走下講臺,高大的陰影將少女嬌小的身體籠罩,讓希里斯不禁屏住呼吸,睫毛輕顫。
“遲到并非大錯,那只是對于時間把控并不準確的一種體現。”,他說。
十二座滾粗的大理石承重柱拔地而起,撐起教室的房頂。尖形的拱頂篆刻著豐收之神格拉特尼爾施舍五谷的景象。
祂的眼掃視大地,目光好像直接照入世人心間。
希里斯被那雙眼睛看得發毛,忍不住閉上眼睛,雙手交叉合抱,做出祈禱狀。
“偉大的格拉特尼爾會諒解你。”安德里露出和藹的笑,揮手示意她回到座位上。
希里斯如蒙大赦,趕緊挑了個靠后的位置。
將懷中的經書往長椅下一撂,她朝鄰桌不好意思的笑笑。
領座見狀,挪了挪屁股,給她騰出了一個位置。
教室再次響起整齊的朗誦聲。
......
午間祈禱結束后,見習修女們相繼離開了神學院,只有希里斯在走道中來回走動,沒有回家的意思。
她其實是來道歉的,當然,不是為了早上遲到那點小事。
上周,她與學院中的梅拉嬤嬤發生了口角,起因只是因為她進學院時鞋上沾的泥水印在了大殿那“神圣”的地磚上,噢,應該說是格拉特尼爾不染一塵的肚皮上。
即使對這位除了信仰外一無是處的老媼沒有一絲尊敬,但為了預防來自暗處的小鞋,她總得做一些適當的妥協。
所以,她特地等在教務室外,希望可以讓向來和藹的安德里主教為她牽頭與嬤嬤達成“和解”。
可距第四次敲門已經足足五分鐘了,門內卻沒有一點動靜。
終于,等不及的她推門走了進去。
可入眼卻是空空如也。
奇怪,她明明親眼看見安德里主教進去了呀。
憑著天生優秀的嗅覺,她循著味在室內發現了一個門。
安德里的氣息在這里斷掉了。
看著無鎖的黑色木質大門,希里斯艱澀地咽了口口水,兩手無意識搓了搓手指,這個女孩向來充滿冒險精神。
(值得一提的是,該教堂每一扇門都沒有鎖,這是為了告訴信徒:教堂是公眾的,信徒之間不分彼此。這也是讓信徒長期保持信仰親切感的一種手段。)
這扇門千不該,萬不該,就是沒有在上面標明‘禁止入內’,她努力為自己的行徑找著借口。
原諒我,偉大的格拉特尼爾,下一次我會盡全力打掃干凈您的肚皮。
隨后,她雙手一推。
......
希里斯愣住了,她看到的場景可以用簡單的分布圖來表示:
萊頓副校長—帕特牧師
/————食————/
/————物————/
梅拉嬤嬤——豪爾德校長
——安德里主教——
他們正在圓桌前進食午餐。
她看著慈善的安德里主教低頭握著餐刀把肉塊切割,搗碎,刀鋒與銀質餐盤摩擦發出脆響。
她看著親切的豪爾德校長將肉塊塞入嘴里,泛黃的牙齒用力摩擦,將肉的紋理纖維撕碎。
她看著兇神惡煞的梅拉嬤嬤撕咬著一根肋排,血水從唇間滴落,染紅了那雙滿是褶子的手掌。
她看著它們狂歡,冷汗浸濕了黑色的修女袍。
被打濕的修女袍從所未有的沉重,讓她邁不開步子、喘不開大氣、打不了招呼。
安德里主教抬起頭若無其事地朝她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如果不去看那齒間的紅色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