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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等風來

張知縣為付洪學接風的飯局定在春風樓,位置就在酆都縣最繁華的主街上。

李安然隨馬車去接了付洪學,順便看了一眼安安。

安安安好。

進地窖時,這萌娃正睡眼惺忪,微張的唇角還掛著一絲晶瑩的口水。

“我在練功哪!”

“練得這么香?”

“嗯……練著練著就困,睡著了做了好奇怪的夢,還發(fā)現(xiàn)了個好玩兒的東西。”

安安說著,小肚皮一鼓,一口白氣聚而不散地筆直噴了出來,“卟”地激在地窖墻壁上。

李安然一愣。

吐氣如龍!

正是武者登樓,進入煉血境的征兆。

睡了一覺就登樓……

李安然瞬間覺得自己啥也不是。

費勁扒拉好些天,才堪堪登上武道一重樓。

抵不上面前的小丫頭一覺。

外頭柴房里有個刀道天才。

自己撿來養(yǎng)到現(xiàn)在的萌娃只怕更是妖孽。

相比之下,自己倒更像是個普通少年。

“你接著睡……練吧!這部功法據(jù)說不會走火入魔……”

話一出口,李安然忽然覺著有些不靠譜。

按付洪學太爺爺?shù)臓敔數(shù)恼f法,這功法不會走火入魔,耗的是水磨功夫,得靠時間積累。

可自己到手不過兩日就入了一重。

安安更離譜。

只是睡了一覺……

李安然搖了搖頭。

若是他太爺爺?shù)臓敔斨肋@個情況,會不會氣得從墳頭里爬出來。

交待了安安外頭人販橫行,讓她在地窖里千萬藏好,又叮囑她一旦練功有什么不適就立刻停上,一切等自己回來。

然后李安然便和“付小大人”出了門。

……

馬車穿街走巷,外頭人聲逐漸鼎沸。

不多時便到了春風樓。

二人從馬車上一下來,這座縣城最為煙火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兩旁賣燒餅包子面條擺攤兒的、站在店門口吆喝招攬生意的、討價還價的、隔壁勾欄倚著窗戶騷首弄姿媚眼兒亂拋的……

再夾雜飯菜的香氣,混著粉脂味,在這條主街上漫延成人間百態(tài)。

關(guān)中縣城如此,那些更繁華的都市又該是何等盛況。

李安然記得在老屠戶的口中,天元帝國三十年前在先帝手上開始盛極而衰。

到了這一代的元帝,據(jù)說打三年前開始追求飄渺仙道,更是開啟了亂世。

去年末天元帝國改年號為“弘武”,酆都知縣原本任期已滿,現(xiàn)下借了改年號的秋風打通關(guān)節(jié),又可在此續(xù)職三年。

三年三年又三年……

這位酆都縣的父母官勾結(jié)江湖幫派,禍害了不少百姓。

“付大人大駕,本官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張知縣腆著仿佛十月懷胎的大肚腩迎了上來,身段兒放得極低。

老百姓面前心狠手辣提得起,長官面前卑微謙遜放得下,好一手為官之道。

付洪學點了點頭,緩言輕語:“張知縣客氣了,在下還未及冠,也無官身,當不得‘大人’二字。”

“哪里哪里,您既有京都王城總捕的令牌,走到哪里都當?shù)闷稹笕恕郑 ?

張知縣又是一頂帽子送上,然后引見隨同的諸人。

吸引兩位少年注意力的,是其中一名錦袍中年。

中年人一身貴氣華服下透著精悍,隱隱還有一股子兇煞的氣勢,而且手腳長度明顯異于常人,顯得有些扎眼,一雙眼睛也是鷹視狼顧。

李安然和付洪學對視了一眼。

此人危險。

這種近乎本能的直覺告訴李安然,眼前的這位中年人絕非是陳捕頭那種武道一重巔峰的花架子可比。

在他一雙刀眼入微觀察下,中年人的氣血在脈搏血管下凝練如汞,已是武道二重境無疑。

這種程度的氣血之力厚重強大,直觀看來目前不可力敵。

李安然瞬間明白了中年人的身份。

“柯良!”

中年人沖付洪學一拱手,“前來一睹小付大人風采!”

“柯舵主是本地賢幫之首,縣里的治安管理,多年來都由他費心支援,聽說小大人您在縣城,特地趕來為您接風洗塵!”

“久仰!”

付洪學應(yīng)完,張知縣身后又走出一人,沖他躬身一禮。

“鄙人張國棟,還請小大人多指教。”

禮畢,沖著李安然也遞上個笑容。

熟人。

正是張知縣的親戚、前日請他殺豬的肉霸張。

而后,師爺搖著羽扇,也走了出來。

拳頭大的關(guān)系親的介紹完了,該他這個本縣第一智囊出場了。

師爺執(zhí)扇拱手,正準備客套……

“卟”!

付洪學一腳給這貨蹶在了地上。

“有刺客!”付洪學踹完一聲喊,拉開了架勢。

“哪有刺客?”

張知縣莫名其妙:“這位是本縣師爺,可不是有心沖撞您!”

“師爺?”

“不是刺客?”

付洪學念叨著,腳尖還擱在那兒要抬不抬的。

這師爺也就是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不然瞅付洪學的架勢還得踹上兩腳。

“你說你,不是刺客拿把扇子在我跟前晃什么晃!”

李安然純沒想到這家伙對扇子敏感到這個程度,不過這下子紈绔氣質(zhì)倒是妙手天成。

……

寒暄后,一行人入了包廂。

張知縣春風樓包場,自然也無其他人干擾。

眾人推杯換盞間,關(guān)中風土人情、奇聞異事聊了不少。

當然,言語試探也不少。

一場飯局下來,人人都覺著付洪學果然是個豪門世家的紈绔公子,花花道道門兒清不說,舉手投足貴族范兒也是十成十地往外呲呲。

完全不是在座的土豹子能夠望其項背。

話也說得滴水不漏。

席間柯姓中年問起刺客的事情,付洪學只說是前段時間出關(guān)外被賊人惦記,三番四次夜半偷襲的手里也是拿把扇子……

搞清楚付洪學和京都總捕是侄親關(guān)系,這次扯著虎皮來關(guān)中省親,不過是順道在酆都逗留,在座的幾位才明顯放下心來。

在付洪學答應(yīng)有機會幫張知縣引見長輩之后,眾人言語便扯在了少男少女的情竇婚嫁上。

主題是付洪學一表人才,酆都眾美女一見,當任他予取予求。

這貨適時嘆了口氣,來了句“求而不得,才是逐愛之本……就像……我李兄弟、李大哥的妹妹,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隨后看著張知縣又說道:“我家老父親有句話……”

張知縣連忙示意一旁扔了扇子的師爺拿出紙筆:“請小付大人示下。”

這位的父親可是京都總捕的大哥,張知縣自然很會。

“人生有兩大悲劇……”

見眾人豎著耳朵,付洪學悠悠飲了一小口酒。

“一是想得到的得不到,二是想得到的得到了。”

眾人:“……,說得太好辣!”

李安然在桌子底下伸了個姆指,你老父親怕不姓付,姓王才對!

席間肉霸張乘著酒興,和坐在下首的李安然稱也兄道弟起來。

一來二去聊到他家里日前來了個道士,硬說他沖撞了邪神,有災……

實在是晦氣。

“別讓他訛了張大哥你!有陳捕頭在,怕甚么邪神!”

李安然把陳捕頭推了出去。

陳捕頭聞言,停下了“武力不夠酒力來湊”的手段,把注意力從與柯舵主斗酒上移了過來。

“我派兩個人幫你值守一段日子!酆都這地界有縣爺這尊菩薩,哪有什么邪神!”

“那可就謝謝陳捕頭了!”

張國棟敬了杯酒,又沖李安然一笑。

“還是小兄弟你想得周到,明日上家里來幫手,有五六十頭豬要殺!”

“成!”

“放心!哥哥不會虧待你,自己人了工錢翻倍!”

李安然哪能收錢,迭聲說是縣爺?shù)挠H戚,幫忙出力是應(yīng)該的,不能談錢。

豬肉張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看不起哥哥?”

“哪有!”

“不過這錢也不好拿。”

張國棟頓了頓:“這次殺豬,首要緊的是要剝下整張豬皮,上面只能有一道刀口,我找遍整個兒酆都,沒人敢接這個活兒!”

李安然:“得加錢!”

……

這一頓酒飯眾人賓主盡歡。

在馬車送走兩位酒醉少年后,張知縣一掃剛才飯局上的低眉順眼:“柯舵主,你怎么看?”

……

車夫攙扶著兩位醉酒少年跌跌撞撞進了院門,便驅(qū)車離開。

付洪學坐在桌前,帶著一臉的醉態(tài),抖手抖腳地在腰間掏摸。

李安然也東倒西歪地在屋子里晃蕩。

酒桌上,老江湖面前玩兒不了花樣。

他倆喝的是真多。

付洪學好容易摸出倆藥丸,大著舌頭遞給李安然一粒。

“服哈!解走!念刀!”

李安然接過藥丸,把臉湊近。

“今夜不練刀,換科目!”

“怎么個講究?”

“帶你走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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