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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破繭之旅

一 獵場邂逅

文種、范蠡、阿辛三人結伴而行,文種肩背一個褡褳走在前面,范蠡兩手空空走在中間,阿辛肩背一個褡褳,手拿一柄入鞘的長劍走在最后。三人正要走下一個土坡,突然從身后傳來悠揚的簫聲,不約而同地停住腳步,回身觀看。只見不遠處的山坡上,一位姑娘站在大樹下,面對三人行走的方向吹簫。顯然,簫聲是在給三人送行。

吹簫的不是別人,正是百里潭的女兒、范蠡的師妹百里淑琴。范蠡從悠揚的簫聲中,聽出了思戀之情,癡癡地看著山坡上的小師妹,慢慢地舉起手,揮手致意。

文種看看木然的范蠡,再看看大樹下吹簫的淑琴,半天沒有說話,最終還是忍不住說:“走吧!”說罷,率先走下小土坡。

范蠡放下手,跟在文種后面,下坡時,忍不住再次回頭,向大樹下的師妹又看了一眼,然后轉身而去。

天空,一群大雁飛過,山坡上,悠揚的簫聲,仍然在空中回蕩。簫聲給遠行的人送上祝福,傳遞一腔思念之情。

姑蘇城內,吳王夫差頭扎白布條,走近宮殿,一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見夫差走近,手中的長槍在石板上敲得咚咚直響,厲聲問道:“夫差,你忘了越國殺我先王之仇嗎?”

夫差停下腳步,雙手一揖:“父仇不共戴天,夫差不敢稍忘!”說完,稍停一會兒,鐵青著臉,進殿去了。

文種、范蠡、阿辛三人行走在茅山腳下的大道上,正準備走進一條山溝,突然傳來一聲大喝:“站住,不要命了!”

三個人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只得停下腳步,四處觀望。

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從樹林里沖出來,大吼道:“不知這里在狩獵嗎?還要朝里鉆,找死呀!”

“軍爺,這可是官道呀!”文種心平氣和地說,“再說,你們也沒有在路邊立牌子,我們怎么知道這里是獵場呢?”

突然從樹林里跑出一只野兔,后面有人騎馬追上來,一箭沒有射中,大叫道:“石買,截住它,不要讓它跑了!”

剛才叫罵的將軍聽到喊聲,顧不得再罵了,沖上去攔截野兔。

“石買?”文種大吃一驚,石買是越國大將,能沖著石買大喊大叫的人,地位一定不在石買之下。不由得仔細打量從樹林里沖出來的人,只見他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身獵裝,看氣度,大有舍我其誰的氣魄,心中不由一驚:難道此人是越王勾踐不成?

文種站在那里遐想,石買可不敢怠慢,拍馬沖上去,欲攔住逃跑的野兔,可惜還是遲了一步,眼看野兔就要跑進對面的樹林。

范蠡眼疾手快,蹲身撿起一塊小石子,隨手擲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好擊中野兔的頭部,野兔應聲躺倒,雙腳彈了幾彈,不動了。

“好!好!好!”追趕野兔的人忘形地大叫起來。

“大王!”石買滾鞍下馬,跪在地上,沖著來人說,“小的無能,沒有攔住野兔。”說罷,回過頭來,沖著愣在當場的范蠡三人大喝道,“大膽狂徒,見了大王還不下跪?”

“大王?”文種心里雖然已經料到此人就是越王,但一旦證實,還是不免有些吃驚,慌忙跪伏于地,范蠡、阿辛也跟著跪下。

“這是在野外打獵,不是在金鑾殿,用不著那一套,都起來吧!”越王似乎沒有什么架子,見三人站起來了,很隨便地說,“身手不錯嘛!你們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文種謙恭地說:“外臣楚國大夫、南陽縣令文種,拜見大王。”

范蠡接著說:“草民范蠡,拜見大王。”

“楚國人?你就是文種?寡人早就聽說了,快起來。”越王勾踐又轉向范蠡,“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范蠡。”范蠡回答。

“啊!想起來了。”勾踐問道,“你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南陽狂士?”

范蠡看了文種一眼,正要回答,文種搶著說:“他就是南陽賢士范蠡。”

“狂士?賢士?”勾踐不以為然地說,“差不多嘛!”

范蠡和文種對看了一眼,似乎想說什么,但都沒有說出來。

“范蠡,身手不錯呀!一塊小石子就把兔子給打趴下了。”

石買恨范蠡奪了他的彩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勾踐向范蠡一招手說:“走,陪寡人打獵去。”

“大王……”文種想向勾踐說明來意。

“有什么話,以后再說,今天只打獵,不說別的。”說罷,一拍坐騎,沖進了山溝。

吳王殿,吳王夫差高坐在上,看了群臣一眼說:“吳國的目標是掃平諸侯,稱霸中原。但寡人曾發過誓,三年滅掉越國,為先王報仇。這個仗怎么打,請諸位發表高論。”

“大王。”相國伍子胥出班奏道,“臣以為,大王應廣招賢才,施仁政,休養生息。”

“好一個廣招人才。”太宰伯嚭出班反問道,“伍相國來吳國的時間不短,請問為吳國帶來幾個賢才啊?”

伍子胥狠狠地瞪了伯嚭一眼,奏道:“子胥正想給大王舉薦一個人。”

伯嚭冷冷地問:“可是個楚人?”

“正是。”伍子胥再次瞪了伯嚭一眼,轉而面向夫差說,“此人叫文種,字子禽,極具才智,頗為賢明,現為楚國南陽縣令,臣已讓人給他帶信,請他來吳國輔佐大王。”

“伍相國,你是在糊弄大王吧?”

“什么意思?”伍子胥怒視著伯嚭。

“聽說文種已經到了越國。”伯嚭反問道,“伍相國難道不知道嗎?”

伍子胥一臉茫然,顯然,他不知道文種已經去了越國這件事。

二 嫉妒的石買

越王勾踐坐在王座上,文武百官分左右兩班站列,文種和范蠡從外面緩緩走進,來到王座前拱手一揖說:“外臣文種拜見大王。”

“久聞楚國文種大夫是位賢士,歡迎你。”

“外臣原為楚國南陽縣令,今掛印赴越,前來報效大王。”

“好哇!寡人正需要文大夫這樣的賢士輔佐。”勾踐高興地說,“寡人仍拜你為大夫,參議國事,你意下如何?”

“謝大王!”文種指著身邊的范蠡說,“這是楚國賢士范蠡,隨臣一同前來報效大王。”

“啊!”勾踐說,“就是獵場一石擊中奔兔的那個人,是吧?”

范蠡雙手一揖說:“草民范蠡拜見大王。”

“好,果然是狂士……”勾踐正要給范蠡封官。

“大王!”石買從班中站出來,雙手一揖道,“臣有話要說。”

“你想說什么?”勾踐看著石買,“說吧!”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聽說范蠡在楚國只是一個無名之輩,半癡半癲,時醒時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一個瘋子到越國來冒充賢士,難道是欺我越國無人嗎?”

石買是一個心胸狹窄、嫉賢妒能,而且能言善辯之人,范蠡在茅山獵場石擊奔兔,搶了他的彩頭,于是對范蠡懷恨在心。他知道范蠡是一個有本事的人,如果入朝為官,今后會成為自己強勁的競爭對手,便站出來阻止勾踐給范蠡封官。

文種擔心勾踐棄用范蠡,再次出班奏道:“大王,范蠡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乃楚國賢士,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治世奇才啊!千里迢迢來到越國,就是想輔佐大王成就霸業。”

石買冷笑道:“賣弄風姿的女人,最不守貞節;自我夸贊的士人,最不守信用。這種周游列國的賓客,自己找上門來,算什么賢能之人?如果真是個人才,恐怕早就被人搶走了,還輪得到越國嗎?在楚國被人稱為瘋子,一路走來,也沒有被哪個諸侯國看上,到諸暨來,是來打秋風的吧?”

石買的冷嘲熱諷、惡毒攻擊,讓范蠡忍無可忍,無奈自己初來乍到,身無寸功,還沒有與石買叫板的本錢,他看了看勾踐,又看了看文種,瞥了一眼石買,出班奏道:“草民不是治世奇才,但也不是瘋子,這次投奔越國,只是想輔佐越王干一番事業。初來乍到,身無寸功,無功不受祿,草民有一個不情之請。”

勾踐似乎來了興趣,問道:“你想得到什么?”

范蠡不卑不亢地說:“草民一不要官,二不要財,請給草民一點時間,讓草民走遍越國的山山水水,熟悉這里的地理形勢、鄉風民情,或許能給大王提出一些有益的建議,到那個時候,大王如果還認為草民是個瘋子,草民立馬走人。天下之大,我就不相信沒有范蠡的用武之地。”

文種大吃一驚,叫道:“少伯兄!”

勾踐直視著范蠡,心里想:這個人雖然有些邋遢,石擊奔兔,可以看出他身手不凡,不卑不亢,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處事不驚、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這正是自己需要的人才,正準備開口說話,范蠡又開口了。

“子禽兄不必說了。”范蠡打斷文種的話,對勾踐說,“大王如果也認為草民是瘋子,連替大王牽馬墜鐙的資格也沒有,草民現在就走人。”

范蠡說罷,轉身向大殿門口走去。

“少伯兄,你這是何苦呢?”文種上前欲拉住范蠡。

范蠡擺擺手,歉然一笑,繼續向殿門口走去。

“膽怯了吧!現在走來得及。”石買看著即將離去的范蠡,譏諷地說,“不然,到時露餡兒可就慘了啊!”

“慢!”范蠡走到大門口,正準備邁步出門的時候,勾踐叫住了他。

文種總算松了一口氣,石買的臉色僵住了,群臣不知石買為何要與范蠡過不去,都站著看熱鬧,范蠡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來。

“寡人答應你,在此期間,寡人封你為特使,雖然不是一個什么官,但越國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得。”勾踐接著說,“城西有兩處宅子,賜給你與文大夫各居住一處。有何治國良策,可以隨時來見寡人,也可以讓文大夫轉達,你意下如何?”

群臣聽罷,大吃一驚,名義上,范蠡只是一介草民,仔細想來,卻是天字第一官,隨時可以覲見越王勾踐,朝中大臣,誰能享受這種待遇?石買的臉都氣青了,文種雖然沒有笑出聲,但從他那綻開的笑臉,可以看出他心里是多么的高興。

范蠡轉過身,上前幾步,雙手一揖道:“草民一定不負大王所望,待草民對越國做過一番調查后,一定會給大王提出一些有益的建議。”

越王勾踐哈哈大笑……

“少伯兄,你這是何苦呢?”文種邊走邊埋怨范蠡。

“你沒看到當時的情況嗎?石買是一介武夫,茅山獵場讓他丟了面子,他容不下我。與其賴著不走,不如趁這個機會對越國進行一些實地調查,或許能提出一個振興越國的方案,豈不是更好?”范蠡見文種仍然苦著臉,安慰地說,“我只是暫時離開京城,并非壞事,離開,是為了更好地回來。”

“唉!”文種搖了搖頭,“咱們兩人一同來越國,沒有你,我一個人待在這里沒意思,不如我們兩人一起周游越國吧!”

“那怎么行?你在京城掌握朝中動態,我到鄉下調查民情,這更有利于我們幫助振興越國。”范蠡看了文種一眼,“扶越助楚,是一番大事業,不可能一蹴而就,須歷盡磨難才能成功。依我看,這個時間不會短,甚至有可能要耗掉我們的畢生精力。”

“這話怎講?”

“檇李之戰,越國大勝,只是一時僥幸,以越國的國力,根本就不是吳國的對手。越王卻不這樣認為,他以為干掉了闔閭,便可高枕無憂了,不是外出狩獵,便是尋歡作樂,沒有絲毫的危機感,而吳王夫差卻在秣馬厲兵,發誓要報仇雪恨,越國禍不遠矣!”

文種著急地說:“那你為何不勸說越王?”

“人微言輕,連朝堂都容不下我,我的話,他能聽嗎?弄不好,他還真以為我是個瘋子呢!”

文種嘆了口氣說:“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只是,我在京城,你卻漂泊不定,我們怎么聯系呢?”

“這個好辦!”范蠡道,“我會定期派人給你傳信,告知我的行程,你說這樣行嗎?”

文種苦笑一聲說:“也只好如此了。”

三 浣紗女

諸暨城南十里之外,有一座山,叫苧蘿山;苧蘿山下有一條河,叫苧蘿江;苧蘿江邊有一個村莊,叫苧蘿村。

范蠡走遍了大半個越國,廣泛地考察了越國的自然環境、鄉土民情,雖然遠離都城,由于同文種保持著聯系,對朝中的形勢倒也十分清楚。最近,從不同的渠道傳來一個相同的信息:吳王夫差準備傾全國之兵伐越,以報檇李之戰的殺父之仇;此前,勾踐不是外出打獵,便是貪戀后宮,沒有任何緊迫感。范蠡準備結束這趟歷經半年的旅程,趕回京城。

這一天,范蠡、阿辛主仆二人來到苧蘿山,在苧蘿江邊一棵大榕樹底下歇腳,以解旅途疲乏。正在這個時候,隨風傳來一陣悠揚的歌聲:

山上百花齊開放,

水中魚兒樂悠悠。

群芳爭艷為誰容?

魚兒為何不知愁?

范蠡循聲望去,見一妙齡少女正在江邊浣紗,手中的木棒槌敲打著石枕上的紗線,發出嘭、嘭、嘭的響聲,經過山谷傳出回聲,此起彼落,再伴隨著少女的歌聲,恰似進入仙境一般,不由發出一聲感嘆:“好美麗的山水,好漂亮的人啊!”

浣紗溪邊浣紗女,

溪邊浣紗不休停。

紗線能織千道錦,

難織奴家戀郎情。

范蠡也是少年心性,聽江邊浣紗女唱起了情歌,順口唱道:

溪邊浣紗誰家姝?

甜美歌喉好醉人。

大樹底下偷駐足,

莫怪阿哥自作情。

浣紗女突然聽到有人對歌,大吃一驚,停住手中的活,回頭一看,見身后不遠處的大樹底下站著兩個人,一位年約二十三歲,衣著雖然一般,但生得眉清目秀、英俊瀟灑,實在是一個美男子,旁邊那一位,年紀不過十三歲,肩背一個褡褳,一手拿一柄長劍,顯然是一個隨從。苧蘿山中的少女,本來就有對歌的習俗,加之大樹底下的男子出言不俗,浣紗女心里有了一絲好感,沖著范蠡嫣然一笑,隨口唱道:

哪來莽撞野小子?

背后偷窺嚇殺人。

若是不能說清楚,

莫怪奴家不留情。

范蠡見浣紗女反應敏捷,心中詫異,接著唱道:

我本過路一狂生,

偶經寶地非庸人。

懇求妹子發慈悲,

略施小生些許情。

范蠡唱完之后,好生得意,正等待浣紗女續唱,突然聽到撲通一聲,浣紗女掉到江里去了。

原來,浣紗女聽到范蠡唱得有趣,正準備站起來對唱,誰知蹲的時間久了,突然站起來,大腦供血不足,一陣昏眩,立足不穩,撲通一聲,掉到水里去了。浣紗女從小生長在苧蘿江邊,熟識水性,即使掉進水里,也無性命之憂。但由于她是因昏眩而掉進水里,猝不及防,連嗆了幾口水,在水里掙扎了幾下,沒有浮出水面,竟然沉下去了。

范蠡從小生長在白河邊,深通水性,見浣紗女落水,大叫一聲不好,邊跑邊脫掉上衣,猛跑幾步,縱身跳進水里,潛入水底,抓住少女的手臂,將她托出水面,游到江邊,上岸后,向大樹底下走去。

落水少女只是一時昏眩,范蠡將她托出水面以后,她已經恢復了知覺,憑她的意識,她知道救她的人一定是剛才站在大樹下同她對歌的那位英俊小伙子。少女情竇初開,從來沒有同男子有過肌膚之親,更沒有被一個異性這樣抱在懷里,而且,抱著她的這個人,又是讓她怦然心動的男人。范蠡口鼻間喘出的粗氣,吹在她的臉上,有說不出的舒坦,她索性緊閉雙眼,乘勢偎依在范蠡的懷里,將臉緊貼著范蠡的胸膛。

范蠡并不知道懷里的少女已經醒了,將她抱到大樹底下,坐在草皮地上,將她摟在懷里,焦急地呼叫:“姑娘!沒事吧?”

少女仍然佯裝昏迷不醒,任由范蠡呼喚,躺在范蠡的懷里,緊閉雙眼,一動也不動。

范蠡急了,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將少女輕輕地放在草地上,雙手搭在少女胸前,準備施救。

少女裝不下去了。

因為范蠡要做的是人工呼吸的動作,雙手搭在腹部,準備向上移動,將她肚子里的水擠壓出來,向上擠壓,即將觸摸到雙乳。雙乳是少女最敏感的地方,不會隨便讓異性觸摸,除非這個異性是自己的男人。盡管少女對范蠡有好感,可畢竟也只是好感而已,并不是自己的男人。加之她已經假裝了很久,實在不好再裝下去了,當范蠡的雙手即將觸摸到胸部的時候,少女撲哧一聲嬌笑,翻身坐起來,彈身而起,側身向范蠡施禮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姑娘,你醒了?”范蠡隨即恍然大悟,知道被少女作弄了,哭笑不得,正要說話,突然像發現了什么,立即轉過身,背對著少女說,“姑娘,快到樹叢去,把衣服擰干。”

少女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低頭一看,大叫一聲,跑進旁邊的樹叢。

原來,姑娘穿著一身薄衫,落水浸泡后,緊緊貼在身上,少女全身的輪廓,赤裸裸地完全暴露出來,就像沒穿衣服一樣。剛才是在救人,范蠡沒有注意這些,少女更沒有想到這些。玩笑過后,突然見自己赤裸裸地站在兩個陌生男人面前,哪里還能站得住?

范蠡沖著一旁發愣的阿辛說:“看什么?一邊去。”

阿辛沖著范蠡做了個鬼臉,無精打采地轉過身,眺望遠山去了。

一會兒,少女擰干身上的外衣,羞羞答答地從樹叢中走出來。衣服雖然還是濕的,但總算能遮羞,濕淋淋的一頭秀發攏在腦后,嬌滴滴的臉上仍殘留著細細的水珠,再加上羞答答的儀態,更顯得嫵媚動人。

范蠡忍禁不住,上前拉著落水少女的手,關心地問:“姑娘,你是哪個村子的,叫什么名字?”

落水少女似乎很愿意讓范蠡抓著自己的手,并沒有打算抽回的意思,用下巴一點不遠處的小山村,大方地說:“我姓施,叫夷光,住在苧蘿村,村子分東村和西村,我住在西村,村里人都叫我西施,叫多了,倒把我的真名給忘了。”

“如此說來,東村該有個東施吧?”范蠡打趣地問,“東施也像你一樣漂亮嗎?”

“嘻嘻嘻!你這人真聰明。”西施說道,“東村果真有個東施,黃頭發,黑皮膚,長得胖乎乎的,不過,她挺好,我很喜歡她。”

“真的嗎?”范蠡打趣地說,“我還以為,東施也像你一樣,是仙女下凡呢!”

“你說我是仙女?”西施見這個英俊的男人夸自己像仙女,心里如同吞蜜,甜滋滋的,抬起手,撒嬌地在范蠡的胸脯輕輕擂了一粉拳說:“你這人真壞!”

范蠡一把抓住西施的小手,兩眼含情脈脈地看著她的眼睛,柔情地說:“你真的很美,比仙女還要美,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美人。”接著轉身,指著苧蘿江面說,“你看,苧蘿江的魚兒見到你,都沉到水底去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西施好奇地問。

“害羞!”范蠡口里這樣說,眼睛卻盯著西施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

西施大笑,突然,她讀懂了范蠡眼神里傳遞過來的信息,眼前這個男人,愛上了自己,她也愛上了眼前這個男人,她真想再次撲進這個男人的懷里,讓他緊緊地抱住自己,再也不分開。就在這一剎那,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還一無所知,強行收攝蕩漾的心神,笑著問道:“說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你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抱歉,忘了告訴你。”范蠡認真地說,“我姓范,名蠡,字少伯,楚國人。”

“你就是范蠡?”西施端詳半天,搖搖頭說,“不像,不像,真的不像。”

“什么不像?”范蠡說,“我就是范蠡,范蠡就是我,如假包換。”

“聽人說,范蠡是楚國狂士,是個瘋子!”西施看著范蠡,一本正經地說,“我看不像。”

范蠡知道自己又被西施戲耍了,不由大笑起來,笑得連眼淚也流了出來。

“我……我……”西施欲言又止。

范蠡笑著說:“想說什么,說吧!何必吞吞吐吐。”

“我能叫你范大哥嗎?”

“行喲!”范蠡微笑著說,“我年紀比你大,本來就是大哥嘛!”

“范大哥!”

“嗯!”范蠡問道,“有什么事嗎?”

西施羞羞答答地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

“你有家室嗎?”話剛出口,西施已是滿臉羞紅,低下頭,心突突地跳,接著又偷偷地瞥了范蠡一眼。

“我是一個人吃飽了,一家人不餓。”

“真的?”西施驚喜地問。

“真的又怎么樣?”范蠡故意問道,“這對你很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西施欲言又止。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一人一騎沿江邊奔馳而來,老遠就大叫道:“前面可是范蠡范大人嗎?”

“我就是范蠡。”范蠡揮揮手說,“軍爺從哪里來?找范蠡有何事?”

說話間,來人已經到了跟前,飛身下馬,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上:“這是文大夫給你的信,你自己看吧!”

范蠡接過信,匆匆看過之后,對來人說:“信我看過了,時間緊迫,我就不寫信了,你回去轉告文大人,我連夜起程,后天早朝的時候,一定會趕回京城。”

來人答應一聲,縱身上馬,飛馳而去。

范蠡臉色凝重地對西施說:“西施姑娘,吳、越要開戰了,我得趕快回京。”

“你不能走!”西施急了,擋在范蠡身前,似乎怕他跑了。

“為什么不能走?”

“不能走,就是不能走。”西施急得哭了起來。

“姑娘,到底為什么呀?”范蠡不解地問。

西施哭著說:“你走了,我怎么辦?”

“回家去呀!”

“你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裝糊涂?”

范蠡看著西施,無奈地說:“姑娘,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說什么。”

西施見范蠡不懂自己的意思,一咬牙,說道:“你將我的全身都看透了,總該有個交代吧!”

范蠡恍然大悟,立即舉手發誓道:“蒼天在上,我范蠡絕不將今天看到的事說出去,如若違背了誓言,就……”

西施伸手捂住范蠡的嘴說:“誰要你發誓了!誰要你發誓了!”

范蠡伸手抓住西施的手,問道:“說吧!你想要我怎么辦?”

“少女的身子,除了父母之外,任何男人也不能看。”西施兩眼盯著范蠡說,“除非這個人是她的男人!”

“姑娘!”范蠡無辜地說,“我也不是故意的啊!當時是為了救人,那也是迫不得已嘛!”

“那也不行,反正你看了。”西施耍賴地說。

“你說該怎么辦,才肯讓我走。”

西施大膽地說:“除非你娶我為妻。”

“姑娘!”范蠡驚喜地問,“你愿意嫁給我?”

西施從范蠡的眼神里,已經看出他很喜歡自己,調侃地說:“一坨泥巴沾在鮮花上,甩也甩不掉,我能怎么樣?”

范蠡忘情地一把將西施摟在懷里,西施乘勢偎在范蠡的懷里,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到了忘我的境界。

阿辛兩眼看著遠山,輕輕咳了一聲說:“好美麗的山水,好漂亮的人啊!”

范蠡極不情愿地放開西施,說:“西施姑娘,吳、越要開戰了,我得趕回去,辦完了朝廷的事,我來接你,好嗎?”

“嗯!”西施溫順地點點頭,“你去吧!我等你。”

“阿辛,你過來!”范蠡沖著阿辛說,“把劍給我。”

范蠡接過阿辛遞過來的劍,雙手呈給西施:“我身上沒有什么東西,這柄劍權作信物吧!”

“劍是你的防身之器,我不能要。”西施溫情地說,“記住你這份情就是了,我等你。”

范蠡深情地看了西施一眼,毅然決然地轉身而去,臨別時說:“施妹,等著我,打敗了吳國,我會再來苧蘿山,向你爹娘提親!”

范蠡走了,帶著剛結識的西施姑娘的一絲眷戀,去了戰場。當他離開大榕樹之后,身后傳來了悠揚的歌聲:

山上百花齊開放,

水中魚兒樂悠悠。

群芳爭艷為誰容?

魚兒為何不知愁?

浣紗溪邊浣紗女,

溪邊浣紗不休停。

紗線能織千道錦,

難織奴家戀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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