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范廣忠義,是他能夠恪守本心。
如果在朱祁鎮復辟之后,他也像其他朝臣那樣附和擁戴,
只要上了一道賀表就好了,
哪怕默默認下呢。
對于這樣的有功之臣,只要公開不反對朱祁鎮,即便受到打壓,想必也不會下場那樣凄慘。
史書記載奪門之變后,朱土木就殘害罷免流放了一些文武大臣,這些都是不愿附和他的。
朱祁鈺只要記住一個原則就行了,凡事自己便宜老哥打壓殘害的,就是可用之臣!
就是忠臣!
或許朝臣們也有這樣那樣的算計,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紛爭。
這是避免不了的……
可是讓一個漢奸賣國賊做皇帝,但凡還有點良知的人,就絕對做不出來!
人只要良心沒壞,就是忠臣!
來到城樓里,朱祁鈺環視四周,只見城樓西間整整齊齊的堆放了一些刀槍軍械,
朱祁鈺拿起來看了看,既然這些兵器都擦拭一新,很顯然是做預備使用。
另外一邊的條凳上擺放著一堆草席還有棉被,數量很多,
只不過馬放的有些凌亂,很顯然與整個城樓的整潔不同。
“這里為何這么多棉被?”
“回稟殿下……”
范廣跟在身后趕緊回答說道:“這是末將為將士們過夜準備的。”
朱祁鈺聞言道:“嗯?將士們守城不是輪班休息,有住所臥榻嗎?”
范廣這才知道自己的話說的不妥,趕緊行了軍禮解釋說道:“殿下贖罪……這是為了那些愿意時刻守在城墻上的將士準備的,他們夜里不回去,所以需要一些被褥……”
聽到這話,朱祁鈺深深的看了范廣一眼,
目光灑向城樓門外,見那里門外的將士明顯是從睡夢中被驚醒的狀態,
慌忙之中趕緊穿戴整齊,這才導致被褥草席顯得凌亂,
應該是自己突然來到德勝門,他們猝不及防,所以沒有倉促之下沒有任何準備的緣故。
“大明,還有忠義之士啊!”朱祁鈺感慨道。
這些守城的將士都不算精兵,可當國家危亡的時候,他們還是愿意枕戈待旦,
如此守城決心,實在難能可貴!
朱祁鈺道:“范廣,有此為國效命之精兵,你功不可沒!”
“多謝殿下夸贊!”
“范廣,將帥乃士卒之表率,你身為守衛德勝門之主將,他們晚上都不回去,你呢?”
范廣不好意思的咧嘴,露出一嘴白牙道:“末將也住在這里,與將士們同甘共苦,這是末將的本分。”
朱祁鈺踱步推開東側小門,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只見東邊廂房里有一張小床,
床上是鋪好的床榻被褥,一旁還有兩只木箱,裝著衣服盔甲等個人物品,
“你這是把家當都搬來了?就不準備輪班的回家看看?”
范廣鼓起勇氣,雙手抱拳說道:“回稟殿下,末將來的時候已經安排好了家中的妻兒老小,告訴他們不破瓦剌,末將絕不還家!”
朱祁鈺轉過身來看著他問道:“你現在官居何職?”
“回稟殿下,末將現任遼東指揮僉事……”
朱祁鈺當即說道:“遼東指揮僉事帶領士卒守城有功,特加封為都督僉事!”
“末將多謝殿下恩典!”
范廣當即大喜,趕緊跪在地上行禮,
自己就是想著守好自己的城門,絕不讓韃子從地盤入城!
所以在這幾天,他一直鼓勵士卒們,和他們同吃同住,安撫每一位士卒的情緒,
有時候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還要講點笑話逗他們開心,
為了堅定守城決心,還時不時的找機會把瓦剌人的兇惡殘暴說給士卒們聽,
讓他們明白一旦讓瓦剌人攻入北京城,不但是自己會死,就連自己的家人都可以受到難以想象的摧殘……
這才稍微激起了將士們的斗志,德勝門上才顯得有些戰意,
沒想到就是做這些基本的事,竟然還能升職!
“你也坐下吧。”
此時天還沒有亮,朱祁鈺便坐在椅子上,也招呼范廣坐下。
“殿下,末將聽說您擔任此次保衛京城的總兵官,不知是真是假?”坐下之后,范廣忐忑的問道。
“自然是真的,怎么,本王的軍令還沒有傳到嗎?”
“不不,末將前日就接到了軍令……”范廣咧嘴一笑,“只是末將有些不敢相信罷了……”
說完低下了頭,臉上始終帶著欣喜的笑容。
聽他這么說,朱祁鈺也來了興趣,便問道:“哦,為何不敢相信?難道本王就不能做總兵官嗎?”
范廣解釋道:“末將只是有點兒難以置信……,皇上在土木堡兵敗之后,還被瓦剌人俘,俘……北狩!”
他本來想說俘虜的,可覺得當個皇上的弟弟之面說這話不妥,硬生生改了口,
而且改的還極為僵硬。
“末將想著殿下身為監國,關系重大,這會兒肯定要安居中宮,這才妥當,沒想到殿下有如此守城決心,
末將看了殿下的軍令之后,里面甚是感動,大明有殿下,何愁瓦剌不滅!”
朱祁鈺輕嘆了一口氣道:“本王身為監國,大明生死存亡,本王責無旁貸,唯有死守京城而已。”
“有殿下在,必然能夠一雪土木堡的恥辱!”
朱祁鈺點點頭,對他的話很是受用,
看得出來,范廣并不是恭維自己,
而是在大明生死存亡之際,對自己能站出來力挽狂瀾,他是由衷的欽佩!
說到興奮處,范廣一拍自己的大腿,“大明幸虧有殿下,和于部堂這類的忠臣在,否則這又要聽了那些亂臣賊子南遷的話,
把大明的江山社稷的拱手相讓,何其羞恥啊,那就太窩囊了!”
又咬牙切齒的說道:“殿下,照著末將看來,那些主張南遷的人通通都應該把他們下獄!就算不全宰了,也得把他們貶官奪職!”
“然后再把他們扔給瓦剌人,看看是他們跑得快,還是瓦剌的騎兵追得快!如此軟骨頭,活該被殺!”
朱祁鈺并沒有接話,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尤其是徐珵,還假托什么天象,簡直就是妖言惑眾!”
“殿下您可能不知道,這話傳到將士們的耳中之后,很多士卒都受了影響,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大明真的天數……”
說到這里,范廣趕緊改了嘴,“像他們這些主張鼓吹南遷逃跑的人,就應該殺個干干凈凈!這樣百姓和將士才不受影響,積極備戰殺敵!”
“殿下,您覺得怎么樣?”說完之后,范廣還愣愣的問道。
朱祁鈺:“……”
這是朱祁鈺第一次無言以對。
要是可能,他當然想這么做,
總想著逃跑的人,絕對難堪大任!
可現在卻不是時候,
等著吧,等到此戰得勝,
再回頭算賬!
不過徐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