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韓企業社會價值研究
- 中韓企業社會價值研究聯合課題組
- 18字
- 2023-05-06 18:57:26
第一章 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實踐及研究發展
一、理論研究與發展
(一)國際理論研究
對于企業社會責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SR)的定義和理解,企業、非政府組織(NGO)和政府經常是不一樣的。作為代表人物,謝爾頓(Sheldon)于1924年明確提出了“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認為企業社會責任含有道德因素。[1]彭羅斯(Penrose)在1959年出版的《企業成長理論》一書中提出,企業是人力資產和人際關系的集合。[2]卡羅爾(Carroll)把社會責任的范圍從傳統的經濟責任、法律責任拓展到了道德和慈善責任。[3]總體上,企業社會責任的主張者認為企業社會責任可以增加公司的利潤,而批評者認為企業社會責任偏離了公司的經濟角色。
然而,既有的關于企業社會責任對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是中性的,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而企業社會責任也會因經濟發展模式而有不同的模式或流派。例如,基于企業社會責任和股價的相關性,學者們就得出了非常差異化的結論。莫斯科維茨(Moskowitz, 1972)在對14家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較好的企業進行為期半年的觀察后,發現企業股價的上漲水平高于同期大盤的上漲水平,由此他認為具有良好社會表現的企業是好的投資選擇。[4]萬斯(Vance, 1975)也對同一批企業展開了長達3年的追蹤研究,卻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結論,他認為企業社會責任降低了股票價值。[5]此外,羅曼(Roman)、海伊博(Hayibor)、阿格爾(Agle, 1999)對格里芬(Griffin)和馬洪(Mahon, 1997)選取的51篇和新增10篇有關企業社會責任與財務績效的實證研究報告再次進行了數據分析,得出正相關結論的研究報告數量一致(33篇),負相關(19篇)和無相關關系(9篇)與原來差異較大。[6]
基于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價值的相關性,學者們也得出了差異化的結論。希爾曼和凱姆(Hillman, Keim, 2001)提出了倒“U”型關系,即企業在剛開始承擔社會責任時會抑制企業價值,隨著社會責任承擔的推進,企業價值不斷上升,達到某一閾值后,又會反轉向下。[7]巴塔查里亞和森(Bhattacharya, Sen, 2004)的研究則得出相反的結果,即承擔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價值之間呈現“U”型關系,但該階段主要的研究結論仍以正相關關系為主。[8]
伴隨著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討論,利益相關者理論也日益興起。20世紀60年代以來,股東至上主義的原則和理念受到了挑戰。企業社會責任引發了企業界和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s)的關注。利益相關者理論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提供了依據。傳統的企業組織理論認為,股東是企業唯一的主人,企業有責任將股東的利益和要求置于首位。而利益相關者理論認為,除了股東,政府機構、債權人、貿易伙伴、貿易團體、社區、相關團體、未來的雇員、未來的消費者、公眾甚至競爭者的利益也應該被考慮。越來越多的研究聲稱,利益相關者驅動的管理不僅將改善社會,而且將有助于改善公司的財務狀況。
尤其是20世紀80年代前后,雇員、消費者、社區等利益相關者的利益訴求受到關注,在西方國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甚至包括在“盎格魯—撒克遜”模式著稱的美國。當然,無論是股東至上理論還是利益相關者理論,都是與各個國家的國情、企情及發展階段密切相關的。從全球來看,既存在英美這樣的盎格魯—撒克遜模式,也存在法德這樣的萊茵模式,還存在韓日這樣的東亞模式。總體來看,利益相關者理論的興起,推動了企業更加注重履行社會責任,同時也體現了世界各國公司治理的差異性,也是各國發展模式和市場經濟多樣性的體現。
從發展演變來看,企業社會責任經歷了捐贈者(Donators)、逃避者(Avoiders)和創造者(Creators)等幾個階段。作為第一代的企業社會責任,捐贈者想要回報社會,通過捐贈補償社會;作為第二代的企業社會責任,逃避者是為了減少公司活動的負面影響;作為第三代的企業社會責任,創造者將企業社會責任視為投資,而不是開支。
近年來,創造共享價值的研究產生了更大的影響。作為代表性研究,波特和卡瑞默(Porter&Kramer)關于“創造共享價值”(Creating Shared Value, CSV)的定義提出,通過提升企業的競爭地位來創造共享價值,同時推動企業所在的社會進步。[9]按照這種解釋,公司(企業)與社會的關系,不是零和關系,而是正和關系,如表1-1所示。
表1-1 從“企業社會責任”向“創造共享價值”的轉變

來源:Porter&Kramer, Harvard Business Review,2011.
企業社會責任與市場經濟類型有著密切的關系。美國杜克大學高柏教授研究認為,在盎格魯—撒克遜模式下,股東總是被置于優先的位置,消費者其次,雇員最后;而在新自由主義經濟改革前的日本,則完全相反。歷史上,日本的發展主義一度定義私人企業的財產權為“伴隨著責任的有限支配權”。這意味著,“不同于資本主義,企業不再視私人股東的利潤為目標,而是以服務于國家全體公民的福利為最終目標。”[10]
在德國,1949年《憲法》規定德國經濟體制是社會市場經濟。社會市場經濟強調公司(企業)的社會責任,不一切以市場為最終總則,但發揮市場競爭的好處。除了市場機制,非市場機制在尋找共識和解決經濟問題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這種非市場的治理機制(尤其是德國共同決定機制)涉及各個方面的利益相關者。在2000人以上的德國大公司,雇員和工會代表的投票權達到了50%;在500人以上的小公司,雇員和工會代表的投票權達到了1/3。即使在美國,也出現了對于利益相關者的重視。除了理論研究,也有一些重要的政策動向。從1980年至今,美國已有29個州(即超過半數的州)修改了公司法。新的公司法要求公司經理為公司的利益相關者服務,而不僅為股東服務。[11]
利益相關者導向的企業社會責任,也出現在當下的國際政治經濟討論中。2019年8月19日,包括貝索斯(Bezos)、庫克(Cook)等在內的近200名美國頂尖企業CEO齊聚商業圓桌會議,就企業的運營宗旨發表聲明認為,企業有責任超越股東價值,考慮職工、消費者和社會等所有的利益相關者,而不是一切為了股東,即將股東利益作為企業的最重要目標。大企業針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呼聲,也引發了斯蒂格利茨(Stiglitz)、斯賓塞(Spence)等著名經濟學家的關注和新一輪就企業社會責任的討論,他們對于企業家們的表態表達了審慎的歡迎。
事實上,早在1999年1月,在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時任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就提出了“全球協議”,并于2000年7月在聯合國總部正式啟動。該協議號召公司遵守在人權、勞工標準和環境等方面的九項基本原則。2000年7月,“全球契約”論壇第一次高級別會議召開,參加會議的50多家著名跨國公司的代表承諾,在建立全球化市場的同時,要以“全球契約”為框架,改善工人工作環境、提高環保水平。“全球契約”行動計劃已經有包括中國在內的30多個國家的代表、200多家著名大公司參與。2002年,聯合國正式推出《聯合國全球協約》。協約共有九條原則,聯合國要求公司對待其員工和供貨商時都應尊重其規定的九條原則。
20世紀70年代,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率先制定了《跨國公司行為準則》。2017年,呼應G20領導人宣言,OECD再次修訂發布《跨國公司行為準則》,提出了“負責任的企業行為”理念,呼吁政府制定相關的引導政策,推動“負責任的企業行為”落實。
(二)中國理論研究
中國國有企業社會責任的發展,可以追溯到計劃經濟時代國有企業的“企業辦社會”。當時的國有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對象是比較狹義的,主要是指政府和員工;但履責的范疇卻又是泛化的和無限的,既要無條件地執行政府的計劃指令,同時又要為員工承擔“從搖籃到墳墓”的無限責任。
20世紀80年代以后,伴隨著改革開放的進程,企業社會責任理論逐漸被介紹到中國。市場化改革使企業逐步向獨立經濟主體轉變,同時出現了企業片面強調經濟責任,忽視社會、環境影響的傾向,污染環境、假冒偽劣、偷稅漏稅、拖欠工資等現象時有發生。這段時期,政府通過確立相關法律明確了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義務,形成了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基本法律環境。在制定與企業相關的法律法規中,雖然還未出現“社會責任”一詞,但法律對公司社會責任的規范已隱約體現。如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產品質量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等法律法規中,均反映了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要求,主要包括對消費者的責任、對勞動者的責任、對環境的責任以及對國家的責任等。
20世紀90年代以后,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不斷完善下,企業社會責任日益受到人們的重視。但這段時期的研究,基本是以介紹國外的企業社會責任理念為主,利益相關者理論也隨之被介紹到中國學術界。國有企業與企業社會責任相關的議題,也就被更多地關注和研究。
伴隨著中國在2001年正式加入WTO,中國的企業社會責任研究日益豐富起來。中國學術界開始從勞動關系、環境保護、安全生產、消費者權益、產品質量、國際化經營、企業自身競爭力和可持續發展等多角度研究企業社會責任問題。經濟學、管理學、社會學、法學等各界人士從各自的角度研究和介入企業社會責任問題的研究,既包括利益相關者、企業價值、社會資本在內的西方理論,也包括SA8000社會責任國際標準、國際企業社會責任運動在內的介紹和討論,還包括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計量分析等。關于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對象,既包括國有企業,也包括不斷發展的私營企業;既涉及不同產業視角的企業社會責任,也涉及政府、企業和行業協會在企業社會責任中的角色討論。
可以說,200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中關于企業社會責任的相關修訂內容,標志著中國企業社會責任研究進入新的階段。2006年之前,很多研究側重介紹和闡釋國外的企業社會責任研究。2006年之后,更多的研究開始側重企業社會責任如何在中國落地,如何更加具有操作性,并對中國企業進行評價,通過實證衡量企業社會責任與公司治理的優劣。法律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新規定,進一步推動了中國關于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和新的社會共識。
不同時期的代表性理論研究,提出和論證了企業社會責任的重要意義和作用,構建了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體系和模型,從不同維度推動了中國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對我們做好當下的工作仍然很有啟發。這些代表性的理論研究,既有規范研究也有實證研究,發表在《經濟研究》《中國工業經濟》等有影響的中文學術刊物上。早在1996年,崔之元就在《經濟研究》撰文介紹美國企業社會責任的動向和變化,即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美國已有29個州修改了公司法,要求公司經理為公司的利益相關者服務,股東只是利益相關者的一部分。[12]李偉陽、肖紅軍(2009)對新古典經濟學關于“企業社會責任就是最大限度地賺取利潤”的觀點進行了嚴肅批判,提出了企業是以履責意愿為動力,通過構建利益相關方合作機制,最大化地創造社會福利。[13]黃群慧、彭華崗、鐘宏武、張蒽(2009)根據“三重底線”(Triple Bottom Line)和利益相關方理論(Stakeholders Theory)等經典理論構建出責任管理、市場責任、社會責任、環境責任“四位一體”的理論模型,通過對比分析國內外社會責任相關文件和世界500強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形成分行業的評價指標體系。[14]
關于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研究也有不少論述。在計劃經濟和國營企業時期,企業和社會的邊界并不明確,“企業辦社會”現象普遍存在。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時期,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問題受到學術界新的關注。徐傳諶、艾德洲(2010)將國有企業社會責任從宏觀、微觀、企業內部組織三個層面加以分類,強調了建立與完善國有企業社會責任制度在國有企業改革中的重要性。[15]丁曉欽、陳昊(2015)基于國有企業社會責任的實證研究認為,具有更多制度約束的國企在承擔社會責任的各個方面都優于民企,尤其在狹義社會責任方面。國企的社會責任優勢決定了國企的創新發展對新常態下經濟的穩定需求、優化供給、創新驅動、環境保護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16]
隨著規范研究的討論,大量的實證研究開始從不同層面和領域論證企業社會責任的效果和作用。例如,以上市公司、高技術企業為樣本的實證研究,證實了企業社會責任對于企業價值、財務績效、技術創新的重要作用。李正(2006)以上海證券交易所2003年521家上市公司為樣本對企業社會責任活動與企業價值的相關性進行了實證分析,結果表明,從短期看,企業承擔越多的社會責任,企業價值越低;但從長期看,承擔社會責任并不會降低企業價值。[17]溫素彬、方苑(2008)以46家上市公司2003~2007年的數據為依據研究了企業社會責任與財務績效之間的長短期關系和不同影響;研究表明,長期來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對其財務績效產生正向影響。[18]李文茜、劉益(2017)基于419家高新技術行業上市公司2012~2014年的實證研究顯示:高新技術企業的研發投入能夠有效地轉化為企業的技術創新產出;高新技術企業可以進一步通過積極履行社會責任來提升其技術創新產出轉化為企業競爭力的效率;高新技術企業的廣告投入強度能夠增強企業社會責任對于技術創新產出向企業競爭力的轉化效率。[19]
受益于各種理論研究,中國學者嘗試著建立了多種企業社會責任指標體系,為衡量和推動企業社會責任研究提供了系統的參照。一是企業社會責任指標體系的五維模型。李偉陽、肖紅軍等(2009)構建了企業社會責任指標體系的五維分析框架:包括利益相關方緯度、責任內容緯度、指標功能緯度、組織層級緯度和作用屬性緯度等。[20]二是“四位一體”的理論模型。黃群慧、彭華崗等(2009)根據“三重底線”和利益相關方理論等社會責任理論構建了“四位一體”的理論模型,包括責任管理、市場責任、社會責任和環境責任等。[21]此外,中國社會科學院(2009)以“四位一體”模型為理論基礎,建立了企業社會責任信息披露框架模型,連續十余年對中國企業社會責任發展指數進行排名評價。[22]
進入21世紀以后,受益于理論研究和各方面工作,企業社會責任加快了在中國落地的步伐。中國黨和政府在推動企業社會責任工作方面也發揮了重要作用。2006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規定企業社會責任為企業必須履行的一項義務。2008年,國務院國資委專門發布了《關于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在如下幾個方面提出倡議:①堅持依法經營,誠實守信;②不斷提高持續盈利能力;③切實提高產品質量和服務水平;④加強資源節約和環境保護;⑤推進自主創新和技術進步;⑥保障生產安全;⑦維護職工合法權益;⑧參與社會公益事業。
此后,上海證券交易所發布《關于加強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承擔工作暨發布<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引>的通知》;中國工業經濟聯合會與11家工業行業協會聯合發布《中國工業企業及工業協會社會責任指南》《關于倡導并推進工業企業及工業協會履行社會責任的若干意見》。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得到了社會的重視和實質性的推動。在理論研究的同時,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發布、企業信息披露,也成為推動和提升企業社會責任工作的重要內容。
2012年,國務院國資委、中國工業聯合會等部門發布了更精細化的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性文件,企業社會責任工作日趨規范。2015年6月,《社會責任指南》(GB/T36000—2015)、《社會責任報告編寫指南》(GB/T36001—2015)和《社會責任績效分類指引》(GB/T36002—2015)三項國家標準正式發布。
總體上,企業社會責任作為一種西方理論,正式進入中國的時間仍然是非常短暫的,其所發揮的作用和影響仍有很大的進步空間,需要從多個層面予以加強和推動。而企業社會責任與利益相關者理論密切相關,需要同時加以關注和研究。
(三)韓國理論研究
第一階段:1974~2000年
企業社會責任理論源于西方,20世紀70年代開始進入韓國學界。自20世紀70年代工業化時期之后,企業傳統的角色發生改變,韓國企業開始重視社會責任的履行和社會價值的創造。韓國學界在世界關于企業社會責任研究的基礎上,開始關注企業社會責任的國際研究動態,并且探討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以及在韓國進行制度推廣的可行性。
韓國企業社會責任,始于20世紀70年代的工業化后期。在20世紀60年代的工業化進程中,韓國政府以經濟發展為首要任務,推行工業化政策,全力推動企業的規模化發展。韓國企業通過擴大出口、增加就業,承擔相應的納稅等責任,對經濟社會發展、產業結構的調整做出了很大貢獻。20世紀70年代之后,經過工業經濟的跨越發展,三星、現代、SK、LG、大宇等企業的規模迅速壯大,實現了集團化發展,在韓國經濟中占據了主導地位,引導韓國經濟快速發展。同時,勞動者工作環境惡劣、環境污染等一系列社會問題隨之產生,韓國的很多企業開始萌發企業社會責任意識。20世紀70年代后半期,韓國的很多企業開始著手設立專門開展慈善工作的基金會,將部分企業利潤回饋社會,增加民眾的社會福利。
進入20世紀80年代,隨著市場自由化政策的逐漸引入,韓國主要的大企業對國內經濟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大,民眾的社會意識隨之提高,消費者或勞動者權益保護相關法律也逐步完善,進而要求企業承擔更多社會責任的訴求也日益強烈。這些大企業為保持國內市場地位,普遍開展了以設立基金會、捐贈為主的企業社會責任活動,此舉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但是,受限于企業內部結構矛盾、政治目標、社會認知等因素,此時的企業社會責任活動還處在缺少戰略眼光和計劃性、難以體系化的初級階段(金仁仙,2017)[23]。
這段時期,韓國對于企業社會責任的理論研究尚處于萌芽階段,韓國學界開始介紹國外學界對于“企業社會責任”這一概念和趨勢的探討,同時從法律制度的維度分析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促進措施和治理措施。韓國學者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是企業對于國家和社會、股東和員工以及企業自身存續發展的責任(Hichol Chung, 1974);企業從倫理和現實角度,不能僅僅追求自己的利益,而應該與社會相融合,有效地整合生產要素,生產和提供物美價廉的商品和服務(Kawamoto Ichiro, 1974)。此外,Hichol Chung和Kawamoto Ichiro基于日本學界修正傳統資本主義理論的趨勢以及企業經營目標多元化、企業活動與社會密切相關、增加社會責任會計以及環境會計的觀點,都從法學的角度探討了從制度上要求企業實踐社會責任的可行性。
第二階段:2001~2007年
自1997年爆發的亞洲金融危機之后,韓國企業的全球化進程不斷加快,企業社會責任受到韓國政府、社會及學術界的重視,日益在學界成為重要研究議題。2000年之后,韓國國內經歷亞洲金融危機,政府職能減少,大型企業作用擴張;而且,隨著全球化進程加快,國內外競爭日趨激烈,企業更加注重有利于贏取信任和增強競爭力的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社會各界進一步關注企業是否承擔更多社會責任,韓國學界積極參與的企業社會責任討論越來越多。韓國學界已經不僅僅學習和借鑒國外企業社會責任的理論研究,而且還探討企業承擔社會責任能夠為企業自身、社會等創造的諸多價值,進而從政策環境、行業標準等維度探討企業如何更好地承擔社會責任。在此階段的研究中,學術界廣泛探討的戰略性企業社會責任,相較于傳統企業戰略,從更廣泛的角度考慮企業與社會的關系,把社會問題的解決納入企業戰略范疇(金仁仙,2017)[24]。鼓勵企業不要被動地承擔社會責任,而應該從戰略層面考慮主動從社會問題中尋找市場價值,進行產品和服務創新,進而實現社會價值創新以及社會福利的增進。
第一,學者認為企業社會責任已經成為未來的發展趨勢,并進一步著手分析企業社會責任的現實意義。主要觀點是,隨著社會認知的提升以及市場競爭的日益激烈,企業社會責任將成為可持續發展所必需的經營戰略。有關研究證明,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的活動中能夠獲得諸多價值。比如,影響消費者積極評價(Jiho Choi等,2007)、促進企業形象的改善(Yunyoung Kim, 2004;Wonmoo Huh等,2007)、提升資本市場中的投資者預期(Kwanhoon Kwak, 2007)等。此階段的研究逐漸展現,企業通過社會責任能夠提升組織的市場競爭力,并呼吁企業以更加積極的姿態履行社會責任,迎接新時代背景下的機遇和挑戰。
從宏觀角度,企業社會責任主要從資本市場的預期、區域社會的態度、對外貿易的發展層面為企業帶來正相關的影響。首先,在資本市場上部分大型機構投資者也在一定程度上將企業社會責任活動作為評判企業未來價值的重要標準,從而影響著其他個人投資者對該企業的市場預期(Kwanhoon Kwak, 2007)。Hyunmi Bae(2007)以韓國國內對社會公益活動投入金額最多的前十家企業為研究對象,顯示企業經濟型社會公益活動會對產品購買需求及認知度產生正面影響,并且企業的社會文化支持型責任活動會在一定程度上帶來消費者對企業信譽的正面評價。Sangmin Lee(2006)基于美國企業社會責任與中小股東行為的關聯分析,推導股東行為主義是傳導社會對于企業態度的關鍵,企業的社會貢獻活動有助于提升股東的支持率,韓國未來的資本市場類似于美國的資本市場,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將為企業創造價值。其次,在區域社會中,企業以社會貢獻活動為主的企業社會責任活動對于重要的利益相關方——區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影響重大,受到區域社會各方的關注(Sangseok Lee等,2007)。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的履行具有改善企業形象、追求自身長期利益以及強化對區域社會的鏈接等效果,被認為是企業戰略經營中的重要環節。最后,在對外貿易中,韓國作為出口增長型的發達國家,國內企業對于國際貿易的依存度極其高,尤其是進入21世紀后,由于世界主要發達國家對于環保型產品的重視度日益增長,環保型經營對韓國企業而言關乎生死存亡,有助于其在跨國貿易中形成良好的聲譽,樹立品牌形象(Kihoon Lee, 2004)。
從微觀角度,企業的社會責任活動直接或者間接地影響消費者對于企業形成正面認知(Wonmoo Huh等,2007),并且隨著消費者對于企業社會責任認知的進一步提升,企業對于社會責任的履行會愈加成為消費者選擇產品的重要標準。Yoon Kak和Sanghee Suh(2003)分析韓國企業的社會公益活動與企業廣告對企業形象和品牌形象影響的相關性,顯示社會公益活動比企業廣告對企業形象產生的影響更大,尤其是通過廣告宣傳手段開展社會公益活動,影響力將變得更大。在此基礎上,Hyunmi Bae等(2007)強調保護消費者權益等社會責任活動的重要性。
第二,從企業的內部以及外部角度探索企業社會責任的推廣路徑。韓國三星經濟研究所從企業內部認知角度,建立企業社會責任認識階段模型,根據企業對社會責任的認識程度將其分為消極認識、被動接納、自發管理、成長戰略四大類。第一階段的消極認識,指企業除了正常經營活動以外不履行任何社會責任,社會責任行為不會對企業創收產生任何幫助;第二階段的被動接納,指由于顧客、政府等相關部門的要求使得企業履行部分社會責任,但社會責任不會對企業產生任何積極作用;第三階段的自發管理,指企業已認識到社會責任會減少企業的交易費用、提升企業形象,企業開始有計劃地履行社會責任;第四階段的成長戰略,指企業認識到社會責任活動是企業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開始使社會責任與企業成長戰略相互結合,形成完善的社會責任體制。由此可以看出,企業對社會責任的認識階段越高,越會組織更加有效的戰略性企業社會責任活動(金仁仙,2017)[25]。
從外部層面,社會認知、政府支持、人才培養是企業社會責任促進中的重要環境因素(Sangmin Lee, 2002;Kihoon Lee, 2004)。首先,借鑒企業社會責任理論和實踐較為領先的歐美以及日本的經驗,當時韓國在企業社會責任的社會認知方面還有較大差距,由此,企業社會責任的推廣主要集中在全面推廣企業社會責任的前期準備上,旨在提升社會認知度(Byounghoon Lee, 2007)。尤其是學術界對國際上ISO26000《社會責任指南》在韓國的應用表示了高度重視,強調其為韓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提供參考的指南性標準以及社會責任融入組織實踐的指導原則。《社會責任指南》有助于促進韓國企業對于社會責任的正面認知,通過企業追求利潤以及創造就業的行動展示經營的利他性,進而實現企業的可持續經營(Changho Kim, 2007)。其次,與美國等西方國家以及日本相比,韓國企業外部制度支持環境仍未完善,政府的制度支持是促進企業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關鍵。韓國政府可從相關專業知識的教育宣傳、企業社會責任的行業評估標準的建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的制定和認證、企業的行為規范以及社會責任投資(SRI)的引入等來完善促進措施(Byounghoon Lee, 2007)。韓國政府還可從企業社會責任的規范化發展著手,比如發布企業環境保護政策、在勞動法中引入國際勞動者權利保護標準等完善促進措施(Injae Kim, 2005)。最后,學界人才的輸送、研究成果的正外部性,對于韓國企業履行企業社會責任、實現可持續經營具有重要意義(Kihoon Lee, 2004)。比如,培養專注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緊跟國外關于環保型經營的最新研究成果為企業提供借鑒等。
在此階段,學術界開始將探索方向聚焦于企業社會責任的價值創造,認為韓國企業已經從被動消極地實踐企業社會責任轉為自發性地承擔社會責任,未來應該進一步發展為戰略性經營策略的企業社會責任模式。為此,韓國學者從企業的內部認知以及外部生態環境探討如何促進韓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
第三階段:2008年至今
2008年之后,由于韓國政府對于以民間力量解決社會問題的制度化推動以及國內外市場競爭的激化,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的實踐逐漸成為企業可持續發展的普遍要素,韓國國內相關的研究論文數量迎來爆發式增加。一方面,韓國政府為了緩解貧富兩極分化、就業難和社會服務不足等矛盾,從制度化建設角度推動民間力量創造社會價值。利用商業模式解決社會問題的社會型企業、社會合作社等社會經濟主體受到關注,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提供了更為可持續的方式。另一方面,在全球市場環境變化和競爭的激化中,韓國代表性企業已將國際企業社會責任活動作為企業國際化進展的重要戰略舉措,積極拓展國際企業社會責任渠道,并積極開展國際企業社會責任活動。在此背景下,學術界的企業社會責任研究呈現三大趨勢:其一是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方式更為創新化提供建議,結合韓國社會經濟受到制度化推進蓬勃發展的現狀,探索實現資源良性循環的企業社會責任路徑;其二是認為韓國企業已超越過去在本國范圍內提及的企業社會責任的理念及實踐,需要進一步重視企業社會責任國際化的路徑;其三是基于韓國企業社會責任的現狀特征,運用實證研究方法探討韓國企業在社會責任活動中創造的社會價值。
第一,在社會經濟的發展背景下,韓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方式能夠實現創新化。企業在社會責任的履行中與社會經濟具備相似的社會性目標,兩者的合作實現了相互促進。一方面,提高了企業創造社會價值的效率和穩定性,為企業社會責任活動提供了新的方向(Kyunmok Kim和Dongwan Ko, 2011)。比如,委托或者聯合社會經濟模式中的企業社會責任活動提高資本利用率,運用更少的資金更加高效地創造社會價值,提高企業聲譽,最大限度地降低風險以及尋求新的商機來實現股東價值的最大化。另一方面,為社會經濟提供生存發展的土壤,長遠來看,將有助于社會整體福利的進一步增長(Sunghee Jang, 2014)。
企業社會責任活動中融入社會經濟的核心理念的主要優勢在于:①社會經濟為企業提供捐贈等單純慈善活動之外的多樣選擇,有助于實現企業社會責任融入戰略化經營的需求。商業模式的創新使得韓國不斷積累解決社會問題的經驗。借此,韓國企業的社會責任活動可采用委托或者建立伙伴合作的模式;同時,結合社會目標和商業手段,實現企業社會責任實踐方式的多樣化(Youngwha Kee, 2017)。②社會經濟為更多企業社會責任參與主體提供了實踐思路,同時提升社會責任活動的專業性,擴大了其影響范圍。由于大型企業在韓國經濟中的主導地位以及國際接軌程度高等原因,韓國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的主要參與主體過去是大型企業,其社會責任活動的主要特點是規模大、綜合性強。近年來,韓國中小企業參與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的意識逐漸增強,但是中小企業社會責任活動規模有限、經驗不足,導致活動的影響力有限。社會經濟為中小企業提供了打破現有困境的路徑,有助于其展開具有針對性、更為高效的企業社會責任活動(Youngki Kang, 2012)。
第二,基于實證分析,建議韓國跨國企業提升海外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的發展階段。隨著國際社會對企業社會責任的關注不斷增加,全球化企業對于海外企業社會責任意識程度的高低決定了企業能否在國際競爭中獲得勝利,海外企業社會責任在企業經營中的戰略地位也不斷上升。以聯合國為首的國際勞工組織(International Labour Orgonization, ILO)、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OECD)等24個國際組織參與制定有關社會責任的國際標準ISO 26000(2010),學者們呼吁企業應該對海外企業社會責任做出積極的響應(金仁仙,2017)。Areum Choi和Jeehyum Koo(2016)研究發現,基于外貿環境變化以及國際市場的要求,韓國企業意識到通過實踐企業社會責任活動,提升企業形象和品牌影響力已經成為企業持續成長及增強國際競爭力的重要課題。他們還指出,國際化程度越高、國際化業務比重越高的韓國企業,越是積極實踐社會責任活動,尤其是在環保以及消費者權益保護領域的社會責任活動。Inhye Heo(2012)研究發現,韓國主要跨國企業已經在中國、印度、越南等主要市場,結合當地獨特的文化、政治特征,探索行之有效的本土化企業社會責任活動,旨在提升企業的競爭力以及促進當地區域社會的發展。
韓國企業在全球化的企業社會責任活動中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理論與實踐經驗,獲得了國際社會的認可,并且形成了以下的特點:①主要基于企業總部的方針承擔法律、倫理、利益相關者等社會責任,在總部的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的戰略框架下進行具體的實踐;②根據當地政府的關注領域展開活動,比如環保等;③在企業社會責任的宣傳中,主要在總部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以及當地官方網站公開(Byunggyun Kim和Minkyo Seo, 2012)。雖然現階段韓國企業已經具備自發履行海外企業社會責任的認知,但是距離成長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仍然有一定的進步空間(Byunggyun Kim和Minkyo Seo, 2012)。為了更好地履行海外企業社會責任活動,Inhye Heo(2012)等建議:首先,積極了解當地市場以及企業內部員工的需求;其次,積極反映所在區域居民代表、韓國總部、參與活動的員工等企業社會活動利益相關者的意見;最后,基于長期性、可持續性原則,開展企業社會責任活動。
第三,韓國企業社會責任的衡量指標逐步具體化,企業社會價值的研究增多。該階段的研究內容,涉及企業社會價值對于企業可持續發展的貢獻與企業社會價值應用案例等實證研究。企業社會價值的衡量,一方面有助于社會公眾清晰明確地了解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的價值,從而有助于形成對于企業的正面認知,提升消費者的客戶忠誠度(Yoon Kak和Jiyoung Ryu, 2014);另一方面,有助于企業內部基于現有社會責任活動的評估結果,改進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的內容和方式,采取社會價值更高的社會型企業活動(Jonghyuk Lim和Dalyoung Jeon, 2018)。比如,在企業社會價值的評估中,消費者參與型社會責任活動的社會價值高于企業主導型社會責任活動的社會價值(Kwak Yoon, 2014)。此外,Soohyun Kim和Enjung Choi(2014)指出,企業社會價值的測量項目大多數與現有企業社會責任中所包含的內容沒有顯著差異,為了使企業社會價值的理論框架更為獨立發展,在現有基礎上有必要開發更具體、更清晰的企業社會價值測量方法,進一步明確社會責任、企業社會責任、創造共享價值和社會價值等概念,給不同概念中的案例建立測量和評估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