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塔的陰影里，篝火只剩一堆暗紅的炭。親衛(wèi)們抱著長矛打盹，呼吸粗重，傷口的血腥味混著雪松的氣息，在潮濕的空氣里彌漫。

萊奧娜沒睡。她靠在尼梅拉斯的翅膀下，白龍的鱗片泛著冷光，翅膀上的結(jié)痂被夜風一吹，偶爾抖落細小的血屑。她握著龍晶匕首，目光掃過松林——昨夜那雙幽綠的眼睛，像兩枚燒紅的針，扎在她的記憶里。

“它來了。”凱斯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左臂的繃帶已被血浸透，左瞳的紫色在昏暗中格外亮，“聽?！?

一陣低沉的咕嚕聲從林深處傳來，像巨石碾過骨頭。緊接著，是樹枝斷裂的脆響，越來越近，帶著硫磺的刺鼻氣味。

艾瑞斯猛地睜開眼，“噬血之魂”瞬間出鞘，劍刃在月光下劃開一道紅光?！叭R奧娜，帶幼龍上塔！”他低吼著，拄劍站起，左腿的傷口在發(fā)力時發(fā)出撕裂般的痛，但他的眼神比劍刃更冷。

萊奧娜立刻吹了聲口哨。三條幼龍聞聲從松林中竄出，最小的那條珍珠母色的龍蹭著她的腳踝，發(fā)出不安的嘶鳴。她一手抱起小龍，一手拽著另外兩條的龍角，往殘塔頂層沖去。

凱斯與七個親衛(wèi)結(jié)成半圓陣，長矛斜指地面。黑影從霧中撞出時，他們才看清那怪物的模樣——像一頭被拉長的巨熊，渾身覆蓋著暗綠色的鱗片，爪子泛著幽藍的光，嘴一張，露出兩排帶倒刺的獠牙，涎水落在地上，滋滋地腐蝕出小坑。

“是‘腐鱗獸’！”瓦蘭迪爾的驚呼聲從塔內(nèi)傳來，“瓦雷利亞的礦坑守衛(wèi)獸，被魔法變異了！”

腐鱗獸咆哮著撲來，親衛(wèi)的長矛刺在它的鱗片上，只留下淺淺的白痕。它一爪拍飛兩名親衛(wèi)，其中一個撞在塔墻上，軟軟地滑落在地，沒了聲息。

艾瑞斯動了。他沒有直撲怪物，而是繞到側(cè)面，“噬血之魂”的劍刃帶著風聲劈下，精準地砍在腐鱗獸的后腿關節(jié)處——那里的鱗片最薄。紅寶石劍柄在接觸的瞬間爆發(fā)出紅光，劍刃竟像活物般嵌入鱗片縫隙。

“嗷——”腐鱗獸痛得轉(zhuǎn)身，巨爪橫掃。艾瑞斯借力后躍，避開攻擊的同時，劍刃順勢一挑，帶起一串墨綠色的血珠。血落在地上，騰起刺鼻的白煙。

“它怕瓦鋼！”凱斯大喊，揮起瓦鋼短刃，趁腐鱗獸轉(zhuǎn)身的空檔，狠狠刺進它的側(cè)腹。

腐鱗獸發(fā)出震耳的痛嚎，猛地撞向殘塔。石墻搖晃著，落下簌簌的碎石。塔頂?shù)娜R奧娜抱緊幼龍，看著艾瑞斯的身影在巨獸腳下閃轉(zhuǎn)騰挪，“噬血之魂”的紅光如同跳動的心臟，每一次揮舞都在怪物身上留下新的傷口。

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不到一刻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當艾瑞斯將“噬血之魂”整個刺入腐鱗獸的咽喉時，巨獸的身體抽搐了幾下，轟然倒地，綠色的血從傷口涌出，在地上積成一灘冒著白煙的水洼。

親衛(wèi)又倒下了兩個。剩下的五人拄著長矛，個個帶傷，大口喘著氣。艾瑞斯拄著劍，單膝跪地，咳出的血染紅了胸前的金鏈。紫水晶與紅寶石在血光中相觸，發(fā)出一陣細微的嗡鳴，他的臉色竟緩和了些。

“不能等天亮了?！比R奧娜從塔頂滑下來，聲音發(fā)顫，“再拖下去，會來更多?！?

艾瑞斯點頭，掙扎著站起。“凱斯，去海盜船上找能浮的木板，把物資捆好?！彼畹溃抗鈷哌^死去的親衛(wèi)，喉結(jié)滾動著，“瓦蘭迪爾，瑪菈，清點剩下的草藥和水。”

尼梅拉斯與塔扎里昂展開雙翼，在營地上空盤旋，龍吟聲穿透霧靄，像是在警戒，也像是在告別。

一個時辰后，簡易木筏準備好了。親衛(wèi)們將藥品、干糧和僅剩的淡水搬上去，瓦蘭迪爾抱著一卷海圖，瑪菈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珍珠母色的幼龍。艾瑞斯與萊奧娜最后看了一眼殘塔，那里躺著五名親衛(wèi)的尸體，還有腐鱗獸逐漸僵硬的龐大身軀。

“走吧。”艾瑞斯輕聲說，率先登上木筏。凱斯解開系在礁石上的繩索，塔扎里昂低空掠過，用巨翼扇動氣流，推著木筏向深海漂去。萊奧娜騎著尼梅拉斯，翅膀下掛著另外兩條幼龍，在木筏上空護航。

霧又濃了起來，雪松島的輪廓漸漸隱沒在灰幕中。艾瑞斯坐在木筏上，“噬血之魂”橫放在膝頭，紅寶石在霧中閃著微光。他摸了摸胸前的金鏈，紫水晶的溫度比剛才高了些。

“埃利亞還有多久？”萊奧娜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被風吹得有些散。

艾瑞斯展開海圖，借著龍鱗反射的微光辨認著：“順洋流，兩天?！彼ь^看向瓦蘭迪爾，“老學士，埃利亞的總督馬倫·瑪爾，可信嗎？”

瓦蘭迪爾摸著胡須，沉吟道：“瑪爾家族是本族龍王的庶生子旁支，據(jù)說他們的龍在百年前就絕種了，他們也因此被流放到了里斯，淪為凡人。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埃利亞的港口和艦隊，仍是我們現(xiàn)在最需要的?！?

木筏在平靜的海面上漂流。親衛(wèi)們靠在一起打盹，瑪菈哼著瓦雷利亞的搖籃曲，安撫受驚的幼龍。艾瑞斯望著霧中的海平線，“噬血之魂”的劍刃偶爾閃過一絲紅光，像是在回應他心中的不安。

他知道，離開雪松島只是開始。瓦雷利亞的灰燼還在飄，變異的怪物、瘋狂的海盜、叵測的城邦……前路比霧海更難測。但當他握住劍柄上的紅寶石，感受到金鏈傳來的暖意時，又生出一股莫名的篤定。

梅加里昂的血脈，不能斷。

霧深處，隱約傳來腐鱗獸的嘶吼，卻越來越遠。木筏載著幸存者，在兩條巨龍的護衛(wèi)下，向著未知的埃利亞，緩緩駛?cè)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