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卷著火山灰掠過焦土盡頭時，灰霧中終于露出一線灰藍——雪松島就在霧的對岸，浪濤拍擊礁石的悶響隔著海面傳來，帶著咸腥的涼意。萊奧娜低頭看向地面的隊伍：瑪菈正扶著咳嗽不止的瓦蘭迪爾，十一名親衛互相攙扶著，主支的盾衛拖著斷矛，旁支的騎手用布裹著滲血的手臂，每個人的靴底都結著焦土硬塊。

“必須渡海。”萊奧娜對尼梅拉斯低語，銀龍冰藍的眼瞳望向海面，右翼的傷口在風中微微顫抖。她轉頭看向凱斯，“清點龍的載量。”

凱斯立刻邁步查看：塔扎里昂左翼雖傷，壯碩的背脊仍能穩穩托起四人；尼梅拉斯右翼負傷，載三人已是極限；三頭幼龍（主支藍鱗、旁支銀白、聯姻混血）每頭僅能承載一人，多一分重量便會踉蹌。十一名親衛加瓦蘭迪爾，共十二人，正好分三批。

“第一批，塔扎里昂載主支四人與瓦蘭迪爾學士。”凱斯的聲音壓過風聲，左瞳的紫琥珀色在灰光中發亮，“帶水囊和藥箱，到對岸后立刻占據沙灘左翼，豎起長矛為號。”主支的四名親衛應聲上前，兩人架著瓦蘭迪爾，另兩人扛起僅剩的兩袋干糧，笨拙地爬上藍龍背脊。塔扎里昂低吼一聲，振翅時左翼新肉被扯得滲血，藍影掠過海面，很快被灰霧吞沒。

萊奧娜摸了摸尼梅拉斯的頸側，銀龍用鼻尖蹭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撫。“第二批，你載旁支三人。”她將瑪菈遞來的厚布墊在銀龍右翼傷口處，“帶火種和急救包，到對岸守右翼，等我們匯合。”三名旁支騎手互相攙扶著上龍，其中那個手臂化膿的少年緊緊攥著龍鞍，指節泛白——他的兄長是剛才戰死的親衛，此刻靴筒里還藏著半塊兄長的碎甲。尼梅拉斯振翅升空，右翼的繃帶再次迸裂，龍血滴落在海面上，暈開淡紅的圈。

剩下的七人望著最后兩頭幼龍。聯姻混血的幼龍正不安地刨著蹄，龍鱗上的冰裂紋在風中閃爍。“我帶兩人乘主支幼龍，”凱斯拍了拍最健壯的親衛，“你帶兩人乘混血幼龍，跟緊我。”他翻身跨上幼龍時，小家伙疼得嘶鳴——前爪在火龍蟲襲擊中被灼傷，此刻正微微發顫。

海風突然變急，灰霧像被攪動的墨汁，瞬間模糊了塔扎里昂與尼梅拉斯的影子。艾瑞斯靠在萊奧娜懷里，左小腿的劇痛讓他額頭冒汗，卻仍低聲道：“讓塔扎里昂……回來接我們。”萊奧娜搖頭，指尖劃過“噬血之魂”的紅寶石劍柄——寶石在海風中發燙，映著她深藍近紫的眼眸。

幼龍們先后騰空。凱斯騎的主支幼龍飛得顛簸，藍鱗在霧中時隱時現；混血幼龍緊隨其后，背上的兩人緊緊相握，其中一人還在咳血。海浪拍擊礁石的聲越來越近，霧中傳來塔扎里昂的龍吟，短促而有力，是平安抵達的信號。

萊奧娜扶著艾瑞斯爬上塔扎里昂的背脊時，藍龍正用鼻尖蹭她的腰，像是在催促。艾瑞斯靠在她身前，祖傳甲胄的赤金紋路在海風中亮得刺眼，左腿的傷口被顛簸得隱隱作痛，項鏈的淡金光芒卻始終貼著皮肉，像一道微弱的屏障。

塔扎里昂振翅時，萊奧娜低頭望去——焦土上，五具親衛的尸體已被灰霧徹底吞沒，只有那片被龍血浸透的土地，還在灰光中泛著暗紅。海風卷著咸腥味撲來，吹開霧的剎那，她看見雪松島的礁石灘上，塔扎里昂與尼梅拉斯正蜷在沙灘喘息，十一名親衛分兩列站在龍身兩側，長矛斜指霧中，像兩排沉默的礁石。

藍龍降落在沙灘上時，凱斯立刻上前扶住艾瑞斯。親衛們的甲胄都沾著海水，主支的盾衛正用布擦黑鐵盾上的鹽粒，旁支的騎手在給幼龍喂水，瑪菈則牽著祖父的手，站在尼梅拉斯身邊眺望海面，淺棕卷發被海風掀得凌亂。

“全員到齊。”凱斯低聲稟報，左瞳的紫琥珀色里終于松了口氣。艾瑞斯點點頭，目光越過親衛們的肩頭，望向雪松島深處——雪松樹冠密得像堵墻，風穿過枝葉的聲，竟帶著幾分像符文低語的調子。

萊奧娜握緊“噬血之魂”，紅寶石的光映在她眼底。渡海的風浪已過，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那些藏在殘塔地基下的符文，那些在霧中若隱若現的帆影，正隨著他們的到來，一點點從沉睡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