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蘇禾順利出了臨安城,騎著一匹老黃馬,浩浩蕩蕩的向著洛城出發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盡頭,又有一匹駿馬被牽著出了城,徐徐的在官道上走著。
“謝南州,你是不是腦子糊涂了,真的要去洛城?”盛懷安氣憤的質問面前的人,出來已經有五六天了,要是還跑去洛城,又得耽擱好幾天,若是沒及時回去,那之前的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我自有打算。”謝南州將韁繩從盛懷安手中扯了過來,摸了摸馬頭,又低聲說了一句,“放心,我一定會在約定的時間里趕回去。”
“你……”盛懷安見他面容堅定,無論自己說什么都不能說動,只能退而求其次,約定了一個時間點,“十天,十天后,弗塵寺見。”
“嗯。這里的事就拜托給你了,一定要在那邊之前把人找到。”
說完,謝南州翻身上門,坐穩后便將韁繩一拉,向蘇禾消失的方向駛去。
這人身上的秘密,一定和當年之事有關。
……
在馬背上顛簸了半天,蘇禾已經是渾身酸痛,心里也是極度后悔,為了趕時間沒在上一個鎮子里歇腳,如今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難不成要在荒野里度過一晚?
“嗷嗚……”
似乎是為了應景一般,遠處的狼嚎突然傳了過來,讓人內心更為忐忑。
不行不行,蘇禾心里想著,得找到一個安全的落腳處。
忽然,前方有一縷炊煙飄起,蘇禾內心一喜,手上的馬鞭揮舞的更加用力,騎著馬朝著炊煙的方向徑直跑了過去。
不多久,謝南州騎著馬在后面跑了過來,到了蘇禾看到炊煙的地方便拉緊了韁繩,等馬兒停住后便翻身下來,在周邊找尋起來,任由馬兒在原地打轉。
剛剛為了讓自己不被發現,特意隔了一段距離,一路上都是跟著馬蹄印過來的,可是到了這里,卻是什么痕跡都看不到了。
“他發現了嗎?”謝南州小聲呢喃道,“抑或是,還有其他人?”
……
另一邊,蘇禾此時正朝著炊煙的方向走,內心一直念叨著,終于有落腳的地方了,不用睡荒郊野嶺了,全然沒有發現自己越走越偏,逐漸脫離了官道。
“嘶……嗯……”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蘇禾趕緊拉緊韁繩,加快速度向前面跑了過去,只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蜷縮著靠在路邊樹下,額頭上的汗水浸濕了發絲,一手撐著腰,另外一只手托著高聳的肚子,臉色蒼白,一個竹籃翻倒在地上,里面的青菜凌亂的灑在周圍。
見此情景,蘇禾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最后卻還是下馬,走到婦人旁邊蹲了下來,拿起她的手認真的把起脈來,隨后拿出火折子,取出隨身帶的銀針,在火焰上過一遍進行輕微消毒后,分別朝著中腕、足三里,脾俞、腎俞,外關、行間扎了下去。
“你這是動了胎氣,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說完,蘇禾起身將自己的水拿了過來,遞到婦人面前,繼續說道,“喝口水吧,慢一點。”
婦人接了過來,喝了好幾口才緩過勁來,大概是針灸的效果也慢慢出來了,陣痛竟然沒有開始那么頻繁了。
“謝謝,我叫羚四娘,就住在前面。”四娘將水壺還了過去,用衣袖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無力的回答。
蘇禾沒有多問其他的,收拾一番后,便將她扶了起來,向著羚四娘指的地方走過去,好像,那個地方就是炊煙飄起的方向。
……
“四娘怎么了?還不動手?”
等二人走遠了,草叢里傳來了一聲抱怨,輕飄飄的。
……
半刻鐘后,蘇禾終于將四娘送回了家,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院子左邊堆滿了稻草以及干柴,中間擺著一個小桌子,看著像平常吃飯的地方,右邊則用木頭簡單架起了一個棚子,棚子下面就是廚房,旁邊擺著兩口水缸,蓋緊了蓋子,水缸附近有一塊空地,光禿禿的,瞧著格外突兀。
而廚房的灶臺上,架著一口鐵鍋,上面不知道蒸著什么東西,正撲騰撲騰的往上冒熱氣。
“阿勇,我回來了。”
四娘朝著院子叫了一句,立馬就有一個男子從房里走了出來,灰色麻布長襟,頭發用一根木棍盤在頭頂,右腳有一塊傷疤,從眼角延伸到耳根,令人觸目驚心。
“四娘,這位是……?”阿勇從蘇禾手中接過了四娘,右手不自覺的撫摸上了孕肚,動作輕柔,連臉上的疤痕看起來都溫暖了許多。
“這是蘇禾,剛剛路上突然腹痛,還是蘇公子路過救了我,否則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四娘將手順勢搭在阿勇的手上,臉上笑意盈盈。
“既然四娘已平安到家,我就不再叨擾,先行離開。”
看著恩愛的兩人,蘇禾只希望自己是想多了,還是先行離開為妙,再趕趕路,前面也許該有人家。
剛轉身,外面就進來了四個男子,清一色的黑色勁衣,眼神冰冷,手里都拿著兵器,堵在門口直挺挺的盯著她。
“既然來了,蘇公子不妨坐下來一同用食,我們夫妻倆也好報答救命之恩。”
后面傳來羚四娘冰冷的聲音,全然不似剛剛溫柔可人的語調,看樣子,自己所料無誤啊,只是這些人找自己所為何事呢?蘇禾心里甚是疑惑,但卻沒有表現半分出彩。
“好說好說,不就吃個飯嘛,何必這么大陣勢。”蘇禾笑著轉了過來,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院子里漫步,四處游蕩,嘴里還不忘提醒門口的黑衣人,“各位大哥,不要這么沖動,有事好商量,先把刀放下,嚇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不好了。”
“你說是吧?四娘”
望著蘇禾投來的目光,羚四娘瞬間失了神,不知道是身體原因,警惕性變低了,還是因為面前這個少年,看起來特別舒服,能夠讓人不自覺放松警惕。
不管是哪個原因,她都能感覺到,這個少年郎,不如表面那么簡單,大人說要小心為上,看來是正確的。
“你們先出去。”羚四娘對著門口的人吩咐道,然后坐在桌前,問道,“蘇公子,一開始便知道?”
蘇禾此時正在廚房里,隔著鍋蓋探著頭去吸冒出來的熱氣,還不忘用手扇一扇,“這饅頭真香,阿勇哥手藝真好。”
“你如何得知是我做的?”
阿勇站在四娘身后,溫柔的給她捏著肩,懷疑的問道。
“這個簡單,你頭發以及衣服上還有面粉沒擦干凈,指甲里也有和面時留下的痕跡。”
說完,蘇禾又走到了羚四娘面前坐了下來,托著頭靠在桌子上,手指撥動著筷桶里的筷子,懶懶的回答上一個問題,
“也沒有,剛開始只是懷疑,現在才確認。”
“哦,懷疑?”羚四娘并不相信,畢竟自己實打實是個孕婦,這樣最易降低人的警戒心,一擊必中。
“荒山野嶺的,大著個肚子一個人出現著實有點奇怪,不過你的確是動了胎氣,若是不及時治療,恐怕大人小孩都有危險。”
說完,蘇禾伸手拿了一個剛剛端上來的饅頭,塞進嘴里咬了一大口,嗯,真香,今兒一天從出門到現在都是拿著白餅就著水過的,這熱氣騰騰的饅頭,讓人恨不得多裝幾個帶走。
羚四娘在一旁看著蘇禾大口的吃著饅頭,并沒有插話,她心里明白,蘇禾說的是真的,可能是這十月的太陽太過毒辣,一開始只是安排人跟蹤即可,臨時接到命令要兩人帶回去,還要活的,于是急忙動身趕了過來,這才動了胎氣。
“就這樣?”羚四娘見她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想法,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那肯定不止,還有……”蘇禾說到一半就停下繼續吃饅頭,畢竟只有吃飽了才好逃跑。
“嗝……”
蘇禾吃的太快,噎住了,趕緊喝了口水,不顧形象的打了個飽嗝,然后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本正經的對著羚四娘說道,
“還有,你現在最好臥床休息,嗯……還有,你臥床前最好換身衣服,剛剛扶你過來時,有一股似有似無的麝香味,孕婦接觸多了容易滑胎。還有……”
“麝香?”
“滑胎?”
羚四娘和站在一旁給她捏肩的阿勇異口同聲的問道,似乎對這個消息格外震驚。
“嗯……味道很淡,但是湊近還是能聞到的。”
聽到蘇禾的話,兩人默默的對視了一眼,了然于心,看來那邊還是不肯放過他們。
“多謝蘇公子提醒。不過,公子既已吃飽,就和我們回臨安吧?”羚四娘客氣的說,雖然很好奇自己到底是如何被識破的,也被剛剛的消息所震驚,但人還是要先帶回去,其他的事,以后可以慢慢問。
“唔……”蘇禾用手指敲著腦袋,貌似在思考一般,隨后裝作很為難的樣子回答,“雖然我也想回去,可是我有師命在身,不如,你們在這等我,三日后我再回來尋你們,一起回去?”
羚四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面前這個少年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忽然,她眼前一黑,腦袋不自覺的趴在桌上,而站在她身后的阿勇,也倒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