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勺園修禊圖》與“米家墳”
殊為可惜的是,米萬鐘如此鐘情的“風煙里”,早已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中。在清初順治年間,王崇簡應米萬鐘之孫米紫來之請寫《米友石先生詩序》時,勺園已破敗不堪。
好在《勺園祓禊圖》和《勺園修禊圖》為我們留下了珍貴的“圖像”資料。《勺園修禊圖》是一幅手卷長軸,高僅30厘米,長卻近3米,讀時自右向左,隨著手卷的徐徐展開,昔日勺園的風景一一展現在我們的面前。
1992年,學校復制《勺園修禊圖》以廣流傳,又適逢北大《國學研究》創刊,侯仁之先生應約為該刊作專文《記米萬鐘<勺園修禊圖>》,而這一年正是他來燕園的第六十個年頭。
侯仁之先生在這篇專文中談到,《勺園修禊圖》乃是他的業師燕大教授洪業先生當年所得。洪先生將其珍藏在校圖書館,又盡收所及見之文獻,作《勺園圖錄考》。這是燕大最早研究勺園和燕園古園林的著述。侯先生文章對《勺園修禊圖》的復歸極為欣慰:“今昔量物懸殊”“圖中所見,幾乎盡近虛幻縹緲之中”“然則考其地望、辨其源流、追蹤其來龍去脈,雖已時移勢易,而昔日勺園風貌,猶可再現于今日校園之中,是米氏寫實舊作之彌足珍貴者”,若以孫國光《游勺園記》及孫國敉《燕都游覽志》等史料作披覽《勺園修禊圖》之參考,“俾得心領神會而意境無窮矣”。
1998年北大百年校慶,學校又根據侯仁之先生的建議,在美國學者歐迪安女士的資助下,將《勺園修禊圖》精心復制,并作為珍貴的校禮,贈送給捐資修建北大圖書館新館的李嘉誠先生和來華訪問并到北大講演的美國總統克林頓等貴賓。

侯仁之夫婦與籌資復制《勺園修禊圖》的美國朋友歐迪安(左二)夫婦合影。
吳彬所作《勺園祓禊圖》原收藏于清末重臣翁同龢家中,其后人翁萬戈先生于2010年9月將此畫贈予北大,由時任校長周其鳳接受,現亦收藏于北大圖書館中。
就這樣,四百多年前的勺園風貌又得以“再現于今日校園之中”。北大作為中國最高學府之一,校園里曾經有過這樣的風景,實在是一件幸事!
更為重要的是,應該看到,勺園的珍貴之處還在于,米萬鐘以其高潔的人格和絢麗的文采為燕園開創了獨具特色的文脈。其后,從綿愉棲居鳴鶴園到司徒雷登開辟燕園,都曾受過它的滋養。因此,要將這份精神遺產和《勺園修禊圖》一起予以承傳和弘揚。
侯仁之先生《燕園史話》還不止一次提及米萬鐘及其家族與海淀、勺園這一帶的淵源問題。該書提到,1929年夏,曾在燕南園迤西坡中,掘得米萬鐘父米玉(崑泉)的墓志銘二石,1954年學校新建“六院”時,又得知米萬鐘與其子米吉土之墓葬于其地。這兩處都距勺園舊址不遠。其實,關于米家祖墳,史料中亦有涉及。如孫國光《游勺園記》載:“策馬出西直門,行萬綠陰中……無幾何,抵仲詔先生明農處。又無幾何,抵先生封樹先大夫處,同西臣謁墓。距墓數武而西,為勺園。”這里清楚說明,米萬鐘父親之墓就在勺園附近。待飽覽勺園景致之后,孫國光又感悟到米萬鐘所以在此筑園的真正用意,對其“廬于墓”的孝心大為贊賞:“大抵園之堂,若樓、若亭、若榭、若齋舫,慮無不若島嶼之在大海水者,無廊不響屧,無室不浮玉,無徑不泛槎,將海淀中固宜有勺園耶? 園以內,水無非蓮;園以外,西山亦復如岳蓮亶其勝。聞先生之為勺園,以補先大夫墓傍沙形也。然則先生居園,猶廬于墓也,今而后真當賦《遂初》哉!”清順治年間,王崇簡在其應米萬鐘之孫紫來之約所寫的《米友石先生詩序》中也談到,米萬鐘與吉土父子之墓東去已衰敗的勺園故址不遠:“徘徊霜凄風緊之際,東望土高數尺,則先生之墓在焉。而吉土之冢復立其旁?!?/p>
正因為如此,侯先生十分肯定地說:“于此可見,米家之與海淀是早在構筑勺園之前就已經發生了關系的。”侯先生多次談及米氏墓、米家墳,是有深意的。米萬鐘這個名字已經和燕園不可分割地聯系在一起,“慎終追遠”是每一個后輩應有的情懷,難怪1954年新建“六院”發現米氏父子墓時,他“肆后予聞其事,急欲求其故址”,然而“已不可得,是不無遺憾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