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歸……”崔智秀喃喃喚了一聲。
李歸愣了一下,抬起頭,聲音略帶顫抖道:“你醒了。”
“幫我倒個水。”崔智秀不知為何,不太想搭理李歸,她總覺得一覺醒來后,自己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好。”李歸趕忙起身,拿起一次性杯子,去飲水機那接了點水,遞給崔智秀,而后就站在一旁。
崔智秀抿了一口,水是熱的,故而覺得干燥的嘴唇和舌頭稍微濕潤了一些后,也不再繼續喝了,感覺手上沒什么力氣,拿著杯子的手還在顫抖,害怕灑出來,便將杯子擱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方才開口道:“你為什么在這?”
“有娜等在我家門口……”李歸低聲說道。
崔智秀淡淡笑了一下,自己暈倒了之后,身為青梅竹馬的李歸需要由申有娜去請來才行,否則李歸都不知道她住院了,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李歸此刻只敢跟個犰狳蜥一樣,看到崔智秀那抹深不可測、不可言表的微笑,便緊咬著自己的尾巴,縮成一團,站在一旁瑟瑟發抖,仔細觀察著崔智秀的神情。
“有娜呢?”崔智秀問道。
“她守在外頭,你要我去叫她嗎?”李歸小心翼翼地問道。
崔智秀抬頭看了李歸一眼,“我只是覺得好像從你和有娜見面之后,我和你之間的事情,有娜好像就一直很有參與感。”
李歸讀懂了崔智秀的意思,道:“那我不叫了。”
門外的申有娜冷哼了一聲,所幸門的隔音效果剛好適中,她聽得見里頭的說話聲,里頭聽不見她的冷哼。
真不是她故意偷聽的,她也是剛剛才無意中發現的。
崔智秀突然怒道:“你站那干嘛,這不是有椅子,坐下,別擋著我的視線。”
李歸乖乖聽話,道:“你還想喝水嗎?我看你剛剛手有點抖,應該是剛醒過來,沒什么力氣,你睡了這么久,應該很渴。”
這種久違的被李歸關心的感覺使得崔智秀不由得有些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但還是很誠實地應了一聲:“嗯。”
李歸便拿起杯子,“那我喂你喝。”
“水是熱的。”崔智秀哼唧一聲。
李歸沒反應過來,道:“不然呢?太燙了嗎?我摸著還好啊。”
“我想喝涼的。”崔智秀有點惱,剛剛那么聰明,現在又為什么跟個豬一樣。
李歸想了想,道:“那我幫你吹涼。”
崔智秀當即坐了起來,道:“呀,李歸,你是讓我喝你的口水嗎?”
“那你說怎么辦?”看著漸漸恢復活力的崔智秀,李歸剛剛的愧疚之心也漸漸消退了,故而連帶著剛剛那副收斂的模樣也消失了,都喂你喝水了,你還想怎樣?
“飲水機不就在那嗎?沒有冷水嗎?”崔智秀冷笑道。
“最好別喝飲水機的冷水,你不知道哪來的。”李歸正色道。
他還是不能忘了漢江某物含量超標的事情,故而水一定要是熱的,他才放心,哪怕是涼白開,他都覺得有點問題,這應該算是一種心理潔癖了,不過僅適用于半島。
李歸在這一點上跟大眾一樣,只要不讓他知道有問題就沒關系,只要沒說就是零卡,他曾經吃某牌子泡面的酸菜也是吃得很香的。
“那你不會加冰塊嗎?”崔智秀鄙視著李歸的智商。
“我去哪給你找冰塊,就給你吹了,愛喝不喝。”李歸回擊道,他也是有尊嚴的,有自己的堅持,豈能任人使喚。
“你——帕布。”崔智秀看著沒兩下又不老實的李歸,只能郁悶憤恨地罵了一句,然后躺了下來,轉過頭去假寐,不再理他。
明明自己還是病人,李歸剛剛那副模樣多好,恭恭敬敬,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李歸自顧自往水杯里吹氣,他吹得很謹慎,確保氣中的一氧化二氫含量沒有超標。
崔智秀側著頭,瞇著眼瞄了李歸一眼,看著李歸認真吹氣的樣子,那腮幫子一鼓一癟的模樣,好像一只胖頭魚阿,偷笑了兩聲,見李歸朝這邊看過來,連忙將頭扭了回去,緊緊閉上眼,裝睡的樣子都快把兩只眼睛擠得凸起來了。
小丫頭,李歸心中暗嘆一聲,不過也有些放心,他最擔心的就是崔智秀醒來之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他應該會難受,他已經深刻領悟到這兩天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混蛋了——不過,那不都是崔智秀告密在先嗎?
他只能勉強替自己找補,不然難道真要負罪活著嗎?
不過看崔智秀現在這模樣,他最擔憂的情況大概是不會發生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氣,但就是這口氣,里頭混雜進了一些一氧化二氫。
李歸臉不紅心不跳地對裝睡的崔智秀說道:“Jisu,該喝水了。”
邊說著,邊將凳子搬近了一些,好喂她。
崔智秀撐起身子來,李歸才發現自己好像離得太近了,還是缺乏照顧病人的經驗,把握不好最佳的投喂距離,以后要多多照顧,磨練技藝才行。
李歸身邊的所有人,不論身處世界何地,都不由自主地汗毛豎起,這可不興多多磨練阿。
崔智秀顯然也發現了這點,臉有點紅,嚶嚀道:“你能不能離遠點?”
“你說什么,我聽不到。”李歸已經把杯子塞到了她的嘴邊。
崔智秀瞪了他一眼,他是故意的嗎?還有,這是喂水,還是灌水?
李歸:理解一下,經驗不足,等我多照顧幾個人就熟練了。
崔智秀:你還想照顧誰?
李歸:……你吧。
崔智秀:呸。
兩個人此刻無言相對,只用眼神就能傳情達意,他們已然達成了這種默契,不過總是用在了各種奇怪的場合,這或許就是青梅竹馬的苦惱吧。
申有娜透著門上開的一道玻璃,向里頭張望,看到這一幕,不自覺心癢難耐,呸,是心煩意亂。
然而她好像忘了她是要在外頭望風的,注意力過于集中于觀察病房中的兩人,以至于此時走廊的另一頭,兩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快步走來,她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