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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枕風

  • 遺珠如心
  • 鳳尾翛翛
  • 4523字
  • 2023-08-12 00:41:23

待皇帝走后,我徑直去了紫玉殿。午后的紫玉殿萬籟俱寂,只有幾只不知疲倦的黃鶯不時發出幾聲啼叫。我進去時看見鳴鶴正在哄兩個孩子睡覺。鳴鶴自己也昏昏欲睡,扶著搖籃快要睡著。

一旁的茉莉看到我便迎上來,我見此情此景,示意她噤聲,輕聲道:“我有事跟娘娘商量,待娘娘醒后派人去拾翠殿招呼一聲。”茉莉點點頭,我便離開紫玉殿。

這宮墻內的日子真是難打發,難怪妃嬪們卯足勁兒爭寵,不斗一斗,爭一爭,難得再上一層樓。

經過御花園之時,瞥見蘇美人拿著團扇在撲蝴蝶,好一個靈動俏麗的美人兒,裙擺隨微風浮動,烏黑的頭發綰成一個牡丹髻,上簪著金鳳,雍容華貴可見一斑。

都說蘇美人與蘇筱長得像,怎么皇帝對她卻淡淡的,難不成是二人皮囊相似,脾性不同?我站在那里看了一會蘇美人,覺得沒意思就要走。

誰知她恰好看到我,便朝我走來,微微躬身向我行禮。自從陳婕妤和李御女被皇帝懲戒之后,宮中人再見到我便多了幾分尊重。

我明知故問:“蘇美人在此作甚?”

“妾身覺得天氣好,便來御花園賞春色,娘娘這是打哪來?”

“剛從紫玉殿回來。”

蘇美人面帶笑容,杏眼彎彎,卻掩不住眸中精明,柔聲道:“您與淑妃娘娘姊妹情深,又都有福氣,先后誕下子嗣,真是和和美美。”

“蘇美人何必妄自菲薄,你有蘇氏做后盾,又是迎玉公主的姨母,我不過是無依無靠之人。”

提到迎玉,她有些許失落,說道:“賢妃娘娘待公主親厚,飲食起居都是親自照料,再加上公主已經開蒙,十分忙碌,我等想見一面說說話都難。”

看來她與賢妃并非完全信任,八成是賢妃察覺到蘇美人親附她的意圖,迎玉又大了,難免有心思,才不讓蘇美人接觸迎玉。

我笑意盈盈道:“機會是等來的,太著急可不是好習慣。”蘇美人似乎聽懂了我的弦外之音,也釋懷地笑了。

回到拾翠殿后覺得如今的形勢實在算不上好,后宮明面上德妃賢妃暗中較勁,我與陶璟芝,姜鳴鶴只是在暗處,一直也沒什么大動作。太后嫌棄淑妃家世不夠,還想送進宮自己的族女,到時候四人爭后位,魏家勢大,一定會占據上風。

我一直在殿內等茉莉來告訴我鳴鶴邀我去紫玉殿商談,可是左右等不來人。看了看時辰,已然過了酉時。看來鳴鶴是被事情絆住腳,沒時間與我交談。

皇帝說晚間要來拾翠殿,我必須等著接駕,哪也不能去。于是去偏殿看看欽兒。六個月的孩子一日比一日健壯,現在還會笑了,眼看他從一個小不點兒慢慢成長起來,這皇宮給我帶來的不安也稍微緩解。

不知是皇帝政務繁忙還是臨時變卦,竟然遲遲不至,按理說若有事也是該派高進才來告知的,所以我只好漫無目的地等下去。

待到蠟燭快燃盡時,皇帝還沒來,我困得腦袋發昏,想他不會過來了。于是讓文繪換下這一盞燈,準備收拾收拾就寢。

時間太晚了,躺在床上一會兒便疏解了我的困倦,閉著眼睛不去想那些煩心事。就在迷離恍惚,將要入睡之時,惜紋匆忙進到內室,說道:“婕妤快醒醒,陛下來看您了。”

郁悶忽然占據我的理智,這個時間他在紫宸殿歇下就是,為何非要來拾翠殿!我身上慵懶,不愿起身恭迎圣駕,皇帝也不講求那么多禮數,徑直走進內室。此時可再不得懶怠,我忙起身,就要下榻行禮。

他擺擺手說免了,又命其他宮女退下,我只得自己照顧他。上下忙活一通,二人一同歇在床榻上,他倒是渾身舒坦,我卻沒有了困意。

“陛下怎么這么晚還過來?政事要緊,您處理軍國要務忙碌,妾身能理解。”

他輕松道:“朕既已允諾,就必然兌現,不然堂堂天子失信于一個小女子,也太丟人了。”

察覺到他愉悅的心情,說道:“陛下這么有興致,想必近來朝堂之上一切順利。”

“嗯,還算差強人意。先帝的幾個老臣身體老邁請求致仕,朕剛提拔幾個自己的親信擔任要職,總算寬心些。”他接著說道,“朕打算讓你認平郡陸家為親,你意下如何?”

我無比詫異,平郡陸家是百年世家,祖上出過大虞宰相,我這樣的身份無論如何也和陸家扯不上關系。自取其辱不說,更有攀附權貴之嫌。

我撫上他的胸膛寬慰道:“陛下不必如此,妾身從小就知自己卑微,從前為奴為婢,今朝登此高位,已然到額手慶幸的地步,不愿讓陛下為難。”我若真的認陸氏為親,就和后宮諸妃一樣,一舉一動關系前朝,哪里還能如此心無旁騖。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欽兒正因為沒有顯赫的母家,將來方可平安一生。若是認了陸家為親,他勢必會被陸家牽制,一言一行不得順從本心。陛下想想自古至今外戚干政徒惹多少禍事。我朝立儲以嫡,欽兒必是無緣皇位,但是將來也要做個王爺為朝庭辦事,有那么大的一個陸家在背后,關系紛繁復雜,都是隱患。您想想自己在太后這兒吃了多少虧,怎么忍心再讓自己的孩子們重蹈覆轍呢?再說,現在您有更重要的事情,不用為妾身憂心。”

白日里太后說淑妃出身一般,無非是因為淑妃的父親是新起之秀,而非世家大族。諸如京城魏氏,蘇氏,平郡陸氏以及邶郡趙氏這些家族,盤根錯節,勢力遍布天下,對皇權的威脅頗大。我提醒皇帝外戚的危害,也算是減弱淑妃的劣勢所在。

他的大掌不知何時已經攥住我的手,來回摩挲,忽而不懷好意地說道:“朕現在確實和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說完一個起身將我壓在下面,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呼一聲,雙手環住他的脖頸,繼續吹枕邊風:“陛下別鬧。”然后故作嘆息,“今日聽了太后的話,回到拾翠殿后妾身愈發難過,您本來就不常來后宮,輪寢更是成了擺設,妾身一個月見您的次數屈指可數。從不識幾個字到如今讀過幾本書,您想想這是為什么?實在是時光孤寂。到時候再進宮幾個姐妹,妾身就徹底被您遺忘了!”

我有時候對著他耍小性子,但都是小心措辭,反復思量后的舉動,內心慌張得很。后來見他似乎很是受用,在他面前“任性”的次數就多了起來。當然我并不是為了任性而任性,大都是有自己的目的,譬如現在對他抱怨,主要是不想讓他立魏清泠為后。

“剛剛妾身巴巴等了您那么久,以為您不來了,又是一陣難過……”

他捏捏我的臉道:“不是說理解朕國務繁忙嗎?”

我笑道:“剛才是您還沒來,您現在來了,妾身就又想您多陪陪妾身。”看著他有點溫柔的目光,又說道,“不如您立德妃或是賢妃,這樣您的心就少牽掛幾個女人。”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道:“為什么是她二人?”

我見機會來了,眉飛色舞道:“宮中人都這么傳,他們說后宮的妃子里就德妃和賢妃家里權勢大,有資格當皇后。”然后抬頭故意在他耳邊輕聲說,“妾身前幾日還看見宮里有人為此開了賭局,宦官宮女乃至嬪妃紛紛押注。”

他果然皺眉道:“竟有此事?在宮內賭博,成何體統!”

我摸著他的眉頭道:“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立后之事塵埃落定,他們也就一哄而散了。”太后為了讓魏清泠為后,必定會聯合前朝多加敦促,皇帝不得不早做決定。

他整個人壓在我身上,讓我有點難受,扭動身體說道:“陛下,您壓得我喘不過來氣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他抱著我翻了個身,穩穩地躺在下面,我則趴在他身上。皇帝用指尖勾起我的下巴說:“是啊,趕快辦完‘正經事’,要睡覺了。”

說罷他就湊上來吻住我的唇,他的力氣太大,我像一只兔子似的任他拿捏。好容易松開彼此,我氣喘吁吁勸道:“陛下,明日還有早朝呢。”

他染上情欲的神色迷離,邊伸手解我的寢衣邊說:“明天不是朔望日大朝,不必早起。”

我依稀聽到窗外刮風的聲音,隨即淅淅瀝瀝的小雨撒向地面。已經能預料到,院中為數不多的幾株桃花,在春雨的浸潤下盛開的更加燦爛,再有一只碩大的蜜蜂停留在花心吸吮花蜜,到了夏天就有香甜的桃子可以吃了……

沉重的呼吸聲漸起,轉而被不絕如縷的嗚咽取代,室內的春光旖旎,絲毫不輸庭院中的景色。

次日,我將昨天一整天都見聞一股腦告訴淑妃,她贊嘆道:“如心,你果然思緒敏捷。你既然已經在陛下面前透露出那么多消息,那咱們就讓他親眼目睹,德妃和賢妃是如何互相傾軋的。德妃那好說,她協理六宮這些日子,沒少給你苦頭吃,還好你懂得忍耐,如今正好派上用場。至于賢妃……她往日里滴水不漏,倒是麻煩。之前你被誣陷益母草的事情,八成有她參與,只是苦無證據。”

我想了想提議道:“蘇美人并非真心效力于賢妃,不如先籠絡她一同將賢妃拉下馬,蘇美人不就是想要撫養迎玉嗎?咱們成全她便是。”

鳴鶴的眼神逐漸堅定,道了聲好。“朝堂之上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是時候讓御史找幾件事彈劾吳璨和彭金山了。”吳璨是德妃父親,彭金山是賢妃父親,這一次勢必要掀起一陣風波……

此外,皇帝宣布所有嬪妃去昭德寺為國祈福,所有嬪妃每日還需抄寫經書。先前雖然為太后繡過佛經,然而佛法的精妙豈是只讀一本書就能參透的。雖然皇帝私下免了我的“任務”,可畢竟剛開始,我不能任性,否則其他人見我不守規矩,也會模仿,那皇帝的意圖就被破壞了。

一開始,大家伙因為每天抄經書可以在皇帝面前表現自己,個個都十分殷勤,尤其是不怎么得寵的妃子,更是卯足了勁兒,想要以此搏得圣心。我猜皇帝一定不會理會這些東西,一來他只是希望后宮女人做點事少生是非,二來朝堂上的事情才真正讓他放心不下。

北戎派使者前來,想要開放邊境貿易,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前北戎每年打秋風,作踐百姓和莊稼?先帝在時他們尚且有所顧忌,先帝駕崩后北戎便更加猖獗。國內的事情已經讓皇帝頭疼,北邊更是無力管轄,邊民怨聲載道,都想法子南下中原謀生,至于大部分人只能在膽戰心驚中挨過一日又一日。

皇帝近來很喜歡將朝政上的事講給我聽。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朝中大臣各有立場難以全心全意為國思量,其他嬪妃對他索求無度只會令他厭惡,只有我看似風輕云淡,不爭不搶。

我自問沒有那么大的臉面和主見為他出主意,只是比旁人多一分細心,能揣摩出他真正的想法,然后勸他按自己的意圖辦事。我總是順從的像一只貓,大概在我這他能完全行使自己皇帝的權力,所以才很迷戀拾翠殿。

“這些年朕當真窩囊,前朝的勢力始終清理不完,又疏忽了邊境。北戎每次騷擾邊界,朕大都以柔和的方式處置,邊民的百姓怕是不認可朕這個皇帝咯。現在百姓都恨死北戎人了,還如何交好?況且北戎先前那么欺負我們,將士都伸著脖子等著打仗呢,這會和解怕寒了他們的心。”

“打仗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現在北戎主動求好,與北戎而言有利,于邊境百姓也有利啊。以前人人自危,家家貧苦,互相貿易百姓還能做點生意。您不用有顧慮,妾身也貧窮過,在百姓心里活得舒坦才是第一位,若是連一簞食一瓢飲都無,哪有那么多國家大恨要去維持?”

“您怕軍心不穩士氣低落,妾身倒是有個好辦法。”

他挑眉看著我,似是不相信我,我無視他的懷疑,說道:“您命北戎公主來‘和親’,鼓勵通婚。到時候大家一看北戎人乖乖和親,便覺得國威大漲,絕不會損害您的英明。”

他不屑道:“你也就能出這樣的餿主意。朕這后宮的是非還不多嗎?再來個北戎公主,混淆皇室血脈不說,只會火上澆油,亂上加亂!”

我戲謔道:“這有什么,周禮上說天子有嬪御一百零八位,您還遠遠不足呢。”

我還想再說話卻被他制止了,但我想說的他一定喜歡聽。我湊到他跟前,說道:“陛下不用自己納妃,讓皇室中無緣皇位的人娶不就得了?”

我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與他眉間眼底交匯,互相會心一笑。讓蕭襄娶北戎公主,生下來的孩子有戎人血脈,夫人又是外人,他便再沒有機會染指皇位,皇帝能一勞永逸解決蕭襄的隱患。

可他又說道:“太后不會同意的。”

“這有什么,太后還不是依著寧王。寧王是個正直的人。您以皇帝的身份私下跟寧王談不得了?寧王若是不愿,您就擺出一副對寧王不為國效力十分失望的樣子,他還會不從嗎?”

他認真思考了我的話,眼神中的光亮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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