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朱允炆有些煩悶，馬恩慧整理了衣容，靠在朱允炆身上，略帶嬌羞道：“陛下還在為那俞端的放肆不滿？”

朱允炆看著臉上還有些潮紅的妻子，將其摟著道：“朕初為皇帝，本想著以仁義理孝治天下，原以為這大明臣子都如長興侯、魏國公這般忠勇，再不濟像黃子澄齊泰這般人雖然滿腹的書生意氣，但是好歹對朕對大明還是忠心不二，沒想到這前有李景隆這般朕以為的國家柱石叛朕，現在連俞端這等小吏也敢和朕講條件。”

朱允炆畢竟沒經歷過封建王朝皇子的系統培養，對于人心估計不足，原以為大家雖然擔心朝廷會被燕軍打敗，但是只要自己這個皇帝還在位一天那這些臣子至少會看在天子的面子上給朝廷出力，只不過這一次次的打擊讓他明白了他這個皇帝的位置并不是對誰都好使，更多的時候大家還是愿意為了前途和好處買賬。

馬恩慧看著朱允炆有些惱怒的樣子，不禁笑道：“陛下當年入主東宮之時那般意氣風發，當著太祖的面說定要將國家治理成比漢朝唐朝更強盛的國家，將大明的疆域拓展得比當初的成吉思汗治下的領土還要廣闊，臣妾記得那時候太祖爺就對您說過治國如同烹小鮮，油鹽醬醋皆是得要恰到火候，若是一味料放多了那這盤菜就會難以入口。”

朱允炆也是嘆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現在想來太祖當年靠著中山王等眾兄弟起家拉扯起大明這么大一份家業又還治理得國泰明安是一件多難的事情。”

“太祖在世也并非眾臣一心，不也將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條嗎。”馬恩慧若有所思道，“當年涼國公和韓國公為首的勛貴不僅在朝堂上和劉伯溫代表的文官清流們格格不入，私底下對太祖也是頗有微詞，甚至還有逼宮謀反的跡象，結果呢，在太祖神威之下還不皆是俯首認罪。”

明太祖朱元璋對于這些朝廷開國勛貴的卸磨殺驢在歷史上也是出了名的，雖然確實是暴虐了些，但是對于臣子的警示作用也是極大，以至于到了朱元璋晚年身體不支，朝堂大事交給朱允炆這個小娃娃之時天下諸王也未敢有絲毫反心。

相反，從文明社會的底層人物變成了封建社會當家作主的天子，朱允炆似乎還沒完成這等身份上的轉變，就拿李景隆來說，雖然夏原吉等人多次上書讓朱允炆治李景隆投敵之罪，但是朱允炆面對那血淋淋殺字卻是遲遲下不去決心。

看著窗外一輪皎潔的圓月慢慢被烏云遮掩，朱允炆也是心道。

看來當了這個皇帝，以前學過的法律道義該放一放了呀。

次日，朱允炆早早就起了床，在馬皇后的伺候之下穿上了皇帝的常服在巢縣縣衙宣廖鏞覲見。

廖鏞聽到皇帝大早上便宣自己面圣，早飯都還不及吃完就火急火燎到了巢縣縣衙。

皇帝坐在縣衙主位之上，王忠和陳濟一左一右在皇帝身側恭敬地站著，廖鏞見到這場面便知道今日怕是有什么正事要同自己說，于是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朱允炆語氣不喜不怒。

“謝皇上。”廖鏞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朱允炆道，“不知陛下今日喚微臣來所謂何事？”

昨日晚宴之上發生的事情廖鏞還歷歷在目，如今陛下突然召自己前來難道是終于想通要拿那俞端了？

豈料朱允炆并未答話，而是對一旁的王忠使了個眼色，那王忠得了朱允炆的意，從他面前的桌案上拿起一道明黃色的圣旨走到廖鏞面前，道“

圣旨下，瀘州衛守備廖鏞接旨。”

“臣接旨。”剛剛才站起來的廖鏞又只得跪下接旨，心里有些搞不清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見王忠打開圣旨，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褒有德，賞至材，瀘州衛守備廖鏞宿衛忠正，宣德明恩，守節乘誼，朕甚嘉之，故命其承襲德慶侯爵位，升任瀘州衛指揮僉事，欽此。”

廖鏞一臉難以置信，但依舊是恭恭敬敬行了禮接過了圣旨然后立即打開瞧了瞧。

圣旨上墨跡還未干透，看來是剛剛才新書寫好的，上面還蓋著大明的國璽。

但是廖鏞卻沒有因為承襲爵位和升官表示高興，而是向著朱允炆問道：“承蒙陛下圣恩，但若是微臣去了瀘州衛擔任這個指揮僉事，巢湖水師這邊誰來主導大局？”

這指揮僉事雖然名義上比廖鏞如今的守備一職大了一級，但是卻是個沒有實權的閑職，特別是如今戰亂時期，朝廷軍隊上有總兵、指揮使等高階武將統領，下有守備、千總這種中層武官統御，這指揮僉事聽著好聽，卻是個上下皆不挨著的職位。

朱允炆道：“既然愛卿調任瀘州，那這巢湖水師統領一職自然是由俞端擔任，朕已經下令，讓俞端承襲其父親的爵位升任瀘州衛守備，全權統領巢湖水師的全部兵馬。”

“這俞端反心昭然若揭，昨日陛下您也見到那俞端犯上作亂的樣子，若是讓俞端統領巢湖水師，那他定然會仗著巢湖水師的兵馬向朝廷獅子大開口，說不得還會投靠燕王啊，陛下三思啊。”

“好了，俞端雖然脾氣差了些，但是也為大明立下過功勞，俞家兩代人也皆是為了大明立下過赫赫戰功，朕意已決你不要再多說，另外，你麾下的諸位千總我也已經下旨調任其他各處，也方便俞端早日結果巢湖水師的全部防務。”

雖然皇帝這么說，但是俞端卻沒有讓步的意思，還在讓朱允炆極力撤了圣旨，就在俞端和朱允炆兩人陷入口舌之爭的時候，一道身影悄悄從巢湖縣衙溜了出去，直入巢湖水師大營處。

“你說的可是真的？”

俞端見到這眼前小吏，眼神中有些放光，這小吏也是諂媚道：“小人聽得真真的，陛下讓大人您承襲越巂侯的爵位，而且還全權負責巢湖水師的事宜呢，我估摸著陛下的圣旨馬上就要到了，所以先來給大人您道喜。”

這小吏是自己老早就安插在巢湖縣衙的眼下，他說的話俞端自然是信，但是卻還是有些想不到皇帝居然真的答應了他的話。

“那廖鏞就沒有異議？”

雖然名義上是升官，但是俞端可是知道那指揮僉事是個什么職位，他廖鏞會乖乖就任？

“廖守備自然是不愿，但是陛下已經下旨了呀，他能有什么辦法。”

“想來也是，看來陛下終于知道我俞端比那廖鏞要有用得多。”

給廖鏞當了幾年副手的他今日出了口氣，心情也變得舒暢了些。

“下去領賞吧，日后若有其他消息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小吏聽到有賞錢，立馬笑得更盛了，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俞端靠在營帳的椅子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等巢湖水師到了我手，到時候一個小小的守備自己可就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