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公司的簽約酒會在國貿大廈80層的全景宴會廳舉行。水晶吊燈將香檳塔折射成無數個棱鏡，每個棱鏡里都倒映著張揚志得意滿的臉。他站在臨時搭建的舞臺上，西裝革履，領帶上的鉆石領針在聚光燈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我們的區塊鏈社交生態，將徹底重構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關系！“張揚舉起酒杯，琥珀色液體在杯中晃動，倒映著臺下投資人贊許的笑容，“這不僅是技術的革新，更是社交方式的革命！“

陳默站在人群最外圍的陰影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口袋里的醫院繳費單。那張薄薄的紙片上印著的數字，相當于他三個月的工資。他掏出手機，第無數次刷新后臺數據——真實用戶數停留在87，532，其中63%的賬號已經超過兩周沒有登錄。這些數字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切割著他的神經。

“陳總怎么不喝酒？“王總的女助理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香水味甜膩得令人窒息。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輕輕搭上他的手臂，“聽說您是團隊的技術靈魂人物呢。“

陳默勉強舉起酒杯，香檳的氣泡在舌尖炸開，嘗起來像是過期的代碼。他的視線穿過觥籌交錯的人群，落在宴會廳角落的服務器終端上——那臺機器正在超負荷運轉，勉強維持著這場華麗表演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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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晴的公寓里彌漫著松節油和墨汁混合的氣息。美術館的策展合同攤在茶幾上，燙金的紙張在午后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她的指尖懸在簽名處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首展檔期在明年三月，“銀發策展人的聲音從手機揚聲器里傳出，帶著優雅的法式口音，“但我們需要在下周確定最終的參展作品清單。“

夏薇盤腿坐在地毯上，計算器在她手中發出“啪啪“的聲響。“宋姐那邊的訂單已經排到年底了，“她頭也不抬地說，“如果接下美術館的活，我們至少要推掉四單商業委托。“她突然停下按計算器的手指，“你知道這意味著多少錢嗎？“

就在這時，阿Ken風風火火地推門而入，懷里抱著一卷泛黃的宣紙。“猜猜我搞到了什么？“他興奮地喊道，“民國時期的澄心堂紙！保存得這么好簡直是個奇跡！畫《繭》系列最后一幅再合適不過了！“

蘇晚晴的目光從合同移到陽臺上——那里堆著未拆封的“青野設計“快遞箱，里面是要求返工的機械水墨稿。窗外的銀杏葉開始泛黃，一片金黃的葉子隨風飄落，正巧落在合同的簽名欄上，像一枚天然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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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的創業辦公室彌漫著泡面和速溶咖啡的餿味。陳默盯著屏幕上不斷跳出的錯誤日志，太陽穴突突直跳。突然，他抓起鍵盤狠狠砸向墻壁，塑料碎片在寂靜的辦公室里四濺開來。

“操！怎么了？“林濤從沙發上驚醒，臉上還帶著睡痕。他揉了揉通紅的眼睛，看向滿屏的紅色錯誤提示。

“數據同步出問題了，“陳默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如果繼續用這個算法架構，用戶量到十萬就會全面崩潰。“

林濤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湊近屏幕：“王總下周要帶硅谷的投資人來看日活數據...“他突然壓低聲音，“要不...我們買點機器人流量？市面上有專門做這個的工作室...“

月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在陳默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痕。墻角那盆無人照料的綠植終于徹底枯死，蜷縮的葉片像一只干癟的手，無力地垂在花盆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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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晴在畫架前已經坐了整整八個小時。澄心堂紙上的墨跡暈染出奇妙的層次，一只半透明的蠶繭正在逐漸成形。這是《繭》系列的最后一幅，繭殼上布滿0和1組成的二進制裂紋，內里卻透出精細的工筆山水——那是她記憶中故鄉的模樣。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青野設計“的郵件赫然在目：“若明日12點前未提交修改稿，視為自動放棄項目。“

她蘸滿墨汁的毛筆懸在半空，手腕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而微微發抖。就在這時，“啪“的一聲脆響——顏料盤從膝蓋滑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鈷藍與朱砂混合在一起，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污濁的紫色，像一灘淤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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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眼睛發酸。陳默坐在藍色塑料椅上，手中的繳費單已經被汗水浸濕。

“支架手術越早做越好，“醫生推了推眼鏡，“國產支架醫保可以報銷70%，進口的要全自費...“

陳默直接遞過信用卡：“用最好的。“

繳費窗口的打印機嗡嗡作響，吐出的賬單上那個數字讓他胃部一陣抽搐。就在這時，手機瘋狂震動起來——林濤的十幾條未讀消息：“硅谷的人提前到了！你人呢？““張揚說你負責的演示模塊根本跑不起來！““操！王總問我要不要換CTO！“

病房里，父親正安靜地睡著，監護儀上的曲線平穩地跳動著。陳默摸出那支隨身攜帶的毛筆，這才發現筆桿不知何時裂了一道細縫，像是某種不詳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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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姐工作室的樣衣間里，夏薇舉著蘇晚晴剛完成的水墨紋樣在燈下反復查看。“這...是不是太抽象了？“她猶豫地說，“客戶想要的是能一眼看懂的東方元素...“

布料上的墨跡恣意流淌，完全不像商業委托應有的規整。蘇晚晴突然抓起剪刀，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將樣衣從中間一剪為二。

“告訴他們，“她把殘片扔在工作臺上，布料發出輕微的撕裂聲，“要么接受這樣的我，要么換人。“

阿Ken在門口鼓起掌來，與此同時，策展人的短信抵達：“法國基金會同意追加預算，但要求獨家簽約你未來三年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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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品發布會現場亂成一團。當張揚在臺上激情澎湃地介紹“革命性的區塊鏈社交體驗“時，大屏幕上的APP突然閃退，緊接著跳出一個刺眼的錯誤提示框：“數據同步失敗，請檢查網絡連接。“

硅谷的代表們立即交頭接耳，王總的臉色鐵青。“技術故障！馬上修復！“張揚的額角滲出冷汗，一把拽過陳默，“你不是說測試通過了嗎？“

陳默沉默地看向后臺日志——那行“內存溢出“的報錯他三天前就標記過。會場角落，林濤正偷偷給媒體記者塞紅包，要求他們刪掉現場照片。

在閃光燈的包圍中，陳默突然扯下胸牌，頭也不回地走出會場。盛夏的暴雨說來就來，他在雨中摸出手機，撥通了星海前同事老吳的電話：“你們那個分布式數據庫的項目...還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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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館的夜間布展燈火通明。蘇晚晴站在梯子上調整《繭》系列的射燈角度，突然聽到身后傳來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響。

阿Ken手足無措地站在翻倒的茶具旁：“抱歉！我找到你一直在找的宋代茶盞，想給你個驚喜...“

碎瓷片上的天青釉色在燈光下如夢如幻。蘇晚晴蹲下身，驚訝地發現每一片碎瓷的斷面都呈現出不同的風景——有的像遠山疊嶂，有的似流水潺潺，有的宛如云海翻騰。

策展人適時遞來簽字筆：“合約需要最終確認。“蘇晚晴抬頭望向展墻上那幅未完成的《破繭》，水墨蠶繭的裂縫里透出的不是預期中的蝴蝶，而是一株倔強生長的野草，在風中肆意舒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