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暗得晚些，吃了晚飯，蕭玉在府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回去時(shí)發(fā)現(xiàn)門開著，便以為是婢女過來打掃收拾。

“不是說了我想清靜些，不必再.......”

話音戛然而止，蕭玉望著轉(zhuǎn)過身來的樓淵，他比以前更加成熟，身子健碩有加，臉上也多了許多疲倦之氣。

“樓淵？你怎么.......”

她忽地低頭笑了：“不，是大可汗，昭寧見過大可汗。”

樓淵走到她面前，難掩欣喜地嗔怪道：“你嘴上尊敬，身體卻站得筆直，哪里當(dāng)我是大可汗的樣子？”

蕭玉要行禮，他忙攔下。

“我說笑的。”

蕭玉狡黠一笑：“我也是做做樣子。”

“哈哈.......”

樓淵開懷而笑，滿眼滿心的高興。

“真沒想到，這驚喜，還真是驚喜，倘若知道是你，我必定親自去迎接。”

蕭玉嘲笑他：“我也沒想到，你對昭寧公主居然一無所知。”

“我本就無意什么公主，也就沒打算細(xì)查，不過，是在是太好了，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樓淵笑盈盈地望著她。

“我總是在想你說的話，想著你什么時(shí)候來草原，怕你來了草原的烈風(fēng)狂沙將你逼退，又怕你不來，見不到風(fēng)吹草地遼闊天地的盛景。”

“剛才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聽錯了，是不是在做夢，還掐了自己好幾下，我迫切地想確認(rèn)古登的話，又害怕他是在同我說笑，我怎么也沒想到，你會以公主的身份來見我。”

“我也沒想到。”

蕭玉斂了斂神色，將匕首送到他面前。

樓淵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第二回了，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蕭玉笑了笑，說道：“我剛才見到你未來的王后了。”

“我和她不是.......”

樓淵手足無措地慌了，爭奪王位時(shí)沒這般慌張，此時(shí)卻緊張得不行。

哪知卻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蕭玉平靜地打斷道：“我不介意。”

在樓淵逐漸失落的眼神里，蕭玉解釋道：“她叫娜努吧，左相之女，挺單純的姑娘，我想，這也是你選擇她的理由之一吧。”

樓淵沒有回應(yīng)，蕭玉也不在意。

他人之事，她只是順帶提起罷了。

遂，她將匕首主動還給樓淵：“你得將它收好了，日后若是你的王后問起，你拿不出，那就不好交差了。”

樓淵自然不收。

“你如今是昭寧公主，是為求和而來，也就是說，我們........”

“不是。”

蕭玉一口否決。

樓淵不可置信，在她堅(jiān)定的眼神里逐漸明白過來，自嘲地笑了。

“我怎么忘了你自由不羈的性情.......你來，肯定是有其他目的，對嗎？”

蕭玉點(diǎn)頭應(yīng)是。

“我來，一是為了保護(hù)一個人周全，二是想見你和古哈麗公主一面。”

她的神情嚴(yán)肅，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樓淵也終于明白，她心里完全沒有自己，縱使他屢次將真心奉上，她也并不在意。

“有什么事，你說就是，我一定為你辦到。”

蕭玉搖頭：“不是求你辦事，而是有件事，我想當(dāng)面向你確認(rèn)。”

——

一輪圓月高懸夜空，草原是銀色的，遼闊無垠，兩匹駿馬奔騰在草原上，似在比賽，又似在天地間徜徉。

“我族循水草豐茂之地而生，如今春天正是好時(shí)候，你來得，也正是好時(shí)候。”

“那我還真是來對時(shí)候了。”

“你什么時(shí)候來，都是好時(shí)候。”

“許久未見，你比以前會說話了，不愧是柔然的大可汗。”

“別揶揄我。”

馬在河邊飲水，樓淵順勢躺在草地上，舒坦地展開雙臂，歪著頭看著蕭玉走過來，頭頂?shù)脑鹿鈱⑺募∧w襯得細(xì)膩無瑕，一顰一笑動人心神。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喜歡你，就是突然喜歡了，哈哈。”

話說出口，他愣了一瞬，心里卻莫名釋懷了。

蕭玉坐到他旁邊，對此事倒很是坦然。

“我以前也疑惑，你怎么突然就喜歡我，其實(shí)吧，可以有很多理由，也可以沒有理由，對吧？”

樓淵思忖片刻，回道：“是這個道理。”

蕭玉也躺在他身邊，此時(shí)此刻，他們不再是可汗與公主，沒有任何身份束縛，只是欣賞夜色的旅人。

樓淵側(cè)著身，望著她的眉眼。

“如果能一直這樣，那該多好。”

“是啊。”

蕭玉輕輕惋嘆，世事無常，且事與愿違，美景常在，可人卻易逝。

“如果我爹也在就好了.......”

“你可以替他多看看，草原還有很多好地方，你多待些時(shí)日，我做你的向?qū)В瑤闼奶庌D(zhuǎn)轉(zhuǎn)。”

蕭玉打趣他：“柔然的大可汗都像你這么閑嗎？”

“是啊。”

樓淵脫口而出，二人相視一笑。

風(fēng)徐徐拂來，寧靜安逸，蕭玉伸了個懶腰，舒坦道：“我今夜就睡這里，天亮了記得喊我，免得被人瞧見不雅觀。”

“這算什么不雅觀，草原兒女天為被地為席，你竟融入得這般快。”

“大可汗就是會夸人。”

“真心話。”

“好，好。”

忽地，樓淵眉宇緊皺，湊到她上方，幽幽地盯著她。

“你知道此處最危險(xiǎn)的是什么？”

蕭玉從容地猜道：“你突然親我一口？”

“噗。”

樓淵哭笑不得，瞬間裝不下去，翻身躺了回去，解釋道：“是禿鷲。”

“禿鷲？”

“嗯，禿鷲向來以腐肉為生，可并非全都如此，你要是睡得太死，有些膽子大的就會來吃你。”

“嘶，那豈不是.......不做神仙也能飛上天了？”

樓淵頓時(shí)愕然。

隨后便愉悅地長長舒緩一口氣。

“你果真是與眾不同的，天地間，任誰都拴不住你的心。”

“人是自由的，心更是，為何要拴？”

“因?yàn)閻郏驗(yàn)橄胝加小！?

樓淵深深地看著她，滿腔的心意溢于言表：“愛一個人，想她時(shí)刻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想她一直在自己的生活里，想與她.......永不分離。”

“我不愛你。”

蕭玉直白地重復(fù)道：“可我不愛你。”

樓淵氣得閉上眼睛，然后把自己氣笑了：“你就這么拒絕了我，一點(diǎn)也不考慮？”

“需要考慮的并非真心，我又何必欺騙你。”

“你哪怕猶豫片刻........”

“沒必要。”

將雙手墊在腦后，蕭玉望著滿天星空：“我也沒想到，是這么來到草原的，真的很美，很美。”

樓淵隨口接道：“嫁給我，你每天都能看到這么美的風(fēng)景。”

蕭玉咯咯笑：“沒必要。”

樓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