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孀望著凰曦月的神情，脊背驟然泛起寒意，仿佛窺見了某種不祥的預兆。

“嗤——”

凰曦月玉指輕抬，捏住澹臺孀下巴，鳳眸寒芒乍現：“星相九轉的修為，也配三番五次質疑我？”

隨著話音落下，殿內溫度驟降。

寂靜中，只聽得見澹臺孀劇烈的心跳聲。

凰師嫣身為昔日王者，又怎會紆尊降貴，向手下敗將自證身份？

“哈...哈哈~”

“道友說笑了?！?

澹臺孀冷傲的面容擠出一絲笑意，眼底泛起追憶之色，“我不過是懷念做澹臺氏少尊時的自在日子。”

凰曦月冷笑松手：“銀月郡巴掌大的地方，有何可憂？”

澹臺孀輕嘆：“西北叛軍勢大，戰火遲早燒到銀月郡。我這小小的諸侯王，哪能不怕？”

“怕？”

凰曦月挑眉，“怕的人可不會把手伸到明凰氏?！?

澹臺孀眸光微斂，語氣試探：“看來道友要護著明凰氏？”

澹臺孀心里清楚，若凰師嫣站在明凰氏一方，澹臺氏勝算將大打折扣。

畢竟眼前這位曾冠絕西南的強者，誰也摸不透她藏著多少手段。

“笑話！我在，明凰氏便在。銀川郡又算得了什么？”

凰曦月的張狂讓澹臺孀無從反駁。

畢竟，人家的實力擺在這，哪怕對方重新修行，自己也不敢拿澹臺氏來跟她賭。

澹臺孀面露疑惑：“道友這話什么意思？”

凰曦月眸光忽明忽暗：“也沒別的，我要隨軍出征，了卻一樁心事。

這樣才能徹底掌控這具軀體。”

澹臺孀輕輕點頭。

她一介邊陲氏族，驅魂奪舍之術只在古籍中見過，哪敢提出質疑？

凰曦月說什么，她也只能信什么。

“既然道友同意，那我就趁早行事?！?

“你看，又急了！”

凰曦月似笑非笑。

澹臺孀皺眉：“道友還是不要賣關子的好?！?

“爛船都有三斤釘，明凰氏作為昔日皇族，哪怕再落魄，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被岁卦抡Z氣帶著嘲諷。

“還請道友指點一二?！?

澹臺孀眼底閃過不悅，面上卻擺出虛心討教的姿態。

凰曦月端起遞來的茶盞，輕抿一口后閉目凝神。

直到澹臺孀神色緊繃，才悠悠開口：“即刻命所有與澹臺氏血脈相關的人撤離銀川郡。

另外，尋來與澹臺璇命格相近之人，看在你我幾千年的交情上，我可以免費幫忙更換命格?！?

“單讓璇兒統軍，是否......”

“有我坐鎮，何須多慮？”

凰曦月挑眉冷笑，“難不成澹臺氏連轄制仆從軍的手段都沒有？”

“倒也不是......”

“如此便好。”

凰曦月指尖叩擊桌案，聲音清脆如裂冰，“你只需要聽我的，保你澹臺氏成為這場博弈的最大贏家。”

“道友有所不知，澹臺氏不過邊陲小族，仆從軍最高修為才半步化簡，怕是連凰城城墻都摸不到。”

澹臺孀斟酌著開口，“不如也給幾位長老更換命格，或許能添幾分勝算。”

凰曦月冷冷剜她一眼，目光掃過偏殿陰影處：“你若想拖著整個澹臺氏給我陪葬，大可一試。”

“妾身絕無此意！”

澹臺孀慌忙躬身致歉，偏殿的陰影也消失不見。

凰曦月不再糾纏，語氣轉冷：“讓西南各郡摻進來，推她們當先鋒。

另外，如果不想死，那就讓任何與澹臺氏有血脈相關的人，守在銀川郡外，不得靠近銀川郡半寸。”

她望著殿外暮色漸濃的天際，唇角勾起詭譎弧度，眼底精光流轉，“明凰氏若真是軟柿子，明璃氏早該動手了，又怎會輪得到你們?！?

...........

殿外暮色沉沉，澹臺璇見凰曦月神色萎靡，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旋即紅著眼眶撲上前將人抱?。骸瓣卦?，母尊沒有為難你吧？“

感受著懷中顫抖的身軀，凰曦月垂眸輕笑，這泫然欲泣的模樣，倒真像那么回事。

她望著對方泛紅的眼角，思緒卻飄向更遙遠的時空。

初見澹臺璇時，熟悉感便如藤蔓纏繞心頭。

經過多日的朝夕相處，記憶深處的畫面終于拼湊完整：

在祖庭開辟星空戰場的鼎盛時代，人族曾有位驚才絕艷的天驕，以雷霆之勢登上祖庭百皇榜前十。

但誰又能想到，這位有望成為十帝之一的天驕，最終竟因道基崩毀隕落。

而罪魁禍首，正是澹臺氏參與覆滅明凰氏的這場不起眼的行動。

明凰氏作為昔日霸主，覆滅前的垂死反噬，豈是連星相境后境界都一無所知的邊陲氏族能抵擋？

血脈詛咒如附骨之疽，讓澹臺氏一步步走向衰亡，那位風華絕代的仙王，也在突破境界時被詛咒拖入深淵，化作歷史長河里一粒不起眼的塵埃。

“無礙，只是有些乏了?！?

凰曦月雙臂環上澹臺璇脖頸，眼睫輕顫著垂下。

親手扭轉一位未來有望成為仙帝的命途，這可比任何東西都更有趣。

“能幫你的，只有這么多了?！?

凰曦月吐氣如蘭，將唇瓣貼在澹臺璇耳畔低語，隨后闔目假寐。

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驚得俏佳人渾身僵硬。

淚水無聲滑落，澹臺璇咬著下唇幾乎要將嘴瓣滲出血來。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直到此刻，澹臺璇才驚覺，自己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戲碼，不過是在對方面前拙劣的表演。

那些精心設計的臺詞、刻意營造的情緒，對方從一開始就洞若觀火，唯有自己還沉浸在掌控全局的假象里，可笑至極。

愧疚如潮水漫過心口，澹臺璇抱著凰曦月，失神落魄的回府。

.........

大殿檐角的銅鈴輕晃，檐下陰影里，兩道目光如淬毒的箭矢，死死釘住相擁的凰曦月與澹臺璇。

良久，那視線才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突然撕裂寂靜，澹臺孀猛地捂住嘴，指縫間滲出的猩紅洇透了素白手帕。

澹臺孀不動聲色地將染血的帕子藏進廣袖，掌心還殘留著令人心悸的溫熱。

幾位長老圍攏過來：“尊主，您沒事吧？”

澹臺孀擺了擺手，目光仍緊鎖殿外：“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小把戲。”

大長老收起鋒芒，語氣凝重：“凰師嫣剛重修元脈，為何靈識如此駭人？”

眾長老想起方才隱匿在角落，被那雙眼睛掃過的瞬間，寒意仍順著脊背往上爬。

澹臺孀摩挲著腰間玉牌，忽然冷笑：“行事風格以及言語間的氣度......都不似當年的凰師嫣。”

她瞇起眼，眼底泛起陰翳，“倒是不知哪位前輩借尸還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