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大殿中燭火明滅搖曳，數十具美人橫陳于浴缸內，毫無生息。

澹臺孀望著滿地狼藉，語氣冷得像淬了冰：“這就是你呈上的藥方？”

澹臺璇撲通跪地，蒼白的臉上沁出冷汗：“母尊，兒臣是按曦月的丹方配藥，許是比例有誤。再試幾次，定能找到正確的開竅之法。”

她咬著唇補充，“她確實重開了元脈......”

“十七萬奴隸的命都填進去了。”

澹臺孀的目光像鋒利的刀刃，剜得她渾身發顫，“你覺得還有試下去的必要？”

“或許...或許這丹方只適用于元脈已廢之人......”澹臺璇不敢直視母親的眼睛，聲音越來越弱。

冷笑撕破凝滯的空氣，澹臺孀周身寒意翻涌：“你以為我沒試過？”

“母尊恕罪！”

澹臺璇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咚咚聲響徹大殿，“兒臣絕無隱瞞！”

殿中死寂時，澹臺氏大長老忽而福身進言：“尊主，不如由妾身親自搜魂，定能問出真正的開竅法。“

“母尊！“

澹臺璇猛然抬頭，膝行半步抓住澹臺孀的裙擺，“再給兒臣三日！定能從她口中套出完整的開竅之法！“

澹臺孀垂眸睨著女兒狼狽的模樣，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不必了。還是帶凰曦月來見孤。“

“母尊！“澹臺璇臉上血色盡失，聲音帶著破碎的哀求。

“安心。”

澹臺孀拂開澹臺璇的手，輕撫著澹臺璇那慘白的臉頰，“孤允你，留她一命。”

“可搜魂之術......”

“好了。”

澹臺孀語氣輕緩，“莫要讓孤再說第二遍。”

語落，澹臺孀重新回到赤玉寶座。

澹臺璇癱坐在地，指尖死死摳進青磚縫里，許久才啞著嗓子道：“兒臣...告退。”

望著澹臺璇落寞離去的背影，澹臺孀微微一嘆，“時不待我。”

“其余幾郡已經開始減弱邊境防線的軍隊，就等神棄之地的蠻夷入境劫掠了。”

“到那時，她們定然假借剿滅蠻夷之口，進軍銀川郡，我們的優勢也將蕩然無存。”

“爾等做好隨時出征的準備。”

幾位長老對視一眼，俯身作揖，“尊主英明！”

.........

少尊府。

澹臺璇剛踏入宗門，便望見桃樹下翩然起舞的凰曦月。

她三步并作兩步奔上前，張開雙臂喚道：“曦月！我回來了！”

凰曦月停下舞步，迎上去輕擁住她，眉眼含笑：“璇兒忙完了？陪我逛逛修月城可好？”

澹臺璇面露難色，遲疑片刻才歉然搖頭：“怕是不行。塞外的那些牲口突然發狂，接連犯境，母尊命我掛帥出征，筑幾座京觀，震懾一下那些雜碎。”

忽得，澹臺璇話鋒一轉，眸光驟然明亮，“不過等戰事一開，我可以轉道銀川郡時，定能替你報仇！”

凰曦月垂眸輕笑，眼底泛起一絲冷意。

明璃氏傾帝國之力，經數萬年打壓，明凰氏如今勢微，高階修士屈指可數。

隨著凰師嫣隕落，各方勢力早已按捺不住野心。

澹臺璇這點心思，她又豈會看不穿？

不過面上仍揚起驚喜之色，轉瞬便化作糾結，最終輕輕搖頭：“璇兒，任務為重，莫要因我耽誤了澹臺氏的大事。”

澹臺璇喉結微動，指尖無意識蜷縮又松開，半晌才艱澀開口：“曦月，母尊想見你，能隨我走一趟嗎？”

兩人目光在空中膠著，寂靜如潮水漫過桃林。

澹臺璇率先別開眼，后槽牙暗暗發狠，若凰曦月拒絕的話，她便用迷魂香強行帶走。

卻見那雙清冷的鳳目忽而彎起，笑意漫過眼底暗潮，凰曦月輕輕頷首：“好，我聽璇兒的。”

.........

“兒臣拜見母尊！”

“凰曦月拜見澹臺尊主！”

兩人盈盈下拜，聲音清越。

“少禮。”

空靈話音甫落，一股無形之力托住兩人。

高臺之上，澹臺孀頭戴九旒冕冠，鎏金玄衣上暗紋如龍游云海，端坐在赤玉寶座中。

她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周身縈繞著仁愛圣潔的光暈。

“璇兒，你且退下。我與曦月少尊有要事相商。”

澹臺孀眸光掃過二人，語氣雖平和，卻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唯——”

澹臺璇神色復雜的看了兩人一眼，俯身領命。

澹臺孀端坐在赤玉寶座上，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鎖住堂下的凰曦月，眼底翻涌著探究的暗芒。

凰曦月心中警鈴大作，這幾日推演的結論在腦海中反復回響。

她深知，在澹臺孀眼中，自己能從明凰暗獄九死一生逃脫，絕非單憑天資或機緣——對方定是懷疑凰師嫣已暗中奪舍，將自己當作了凰師嫣的容器。

當然，如果不是玄凰真章，今日的凰曦月定然是凰師嫣，而不是她洛曦。

同為一個時代佼佼者，澹臺孀與凰師嫣曾是并肩修道的摯友，也是針鋒相對的宿敵。

凰曦月雖沒有凰師嫣的記憶，但活了那么多元會，她也能憑借前身對凰師嫣殘存的印象，揣度出凰師嫣的大致性情。

凰曦月悠然環顧雕梁畫棟的大殿，忽而唇角勾起一抹挑釁的弧度，美目直視高臺之上的澹臺孀，語帶譏諷：“近千年未見，故人重逢，竟連把椅子都舍不得賜？”

澹臺孀眼底似有寒芒凝聚，一瞬不瞬緊盯著凰曦月。

四目相接時，空氣中仿佛有火花噼啪炸開，劍拔弩張的氣息幾乎凝成實質。

澹臺孀忽的起身，面上綻開和藹笑意：“恭喜道友再活一世！”

凰曦月臉頰蒼白，神魂舊傷未愈，硬抗對方靈識攻擊已耗盡氣力。

若是未重開元脈，此刻怕是早已脫力倒下。

凰曦月氣息微沉，不悅道：“這便是你待摯友的禮數？”

“道友何必拘于小節？”

澹臺孀話音未落，身影一閃已至身側，攙扶住她便踏向寶座，眨眼間兩人已并肩而坐。

澹臺孀指尖輕叩寶座扶手，聲線溫軟：“我非趨炎附勢之輩，縱然道友如今暫陷低谷，銀月郡也必有你一席之地。”

她眼尾微挑，“方才不過是怕有人頂著你的面皮招搖，毀了道友的聲譽。

遙想當年陰冥山初見時，道友......”

話音戛然頓住，眸中泛起細碎水光，似在追憶往昔。

澹臺孀的新一輪試探，已然拉開帷幕。

凰曦月唇角勾起一抹諷意，眉眼含笑，眸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直刺澹臺孀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