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言：基于兒童反應的教學模式

教育心理學的研究內容：第一，兒童的先天反應。教學的目的是激發兒童做出正確的反應。這與單純向兒童展示要學習的知識這種教學模式大相徑庭。我們必須知道兒童在應對現實情境時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以及這些反應是否會引導他們獲得信息、養成習慣、形成態度或產生想法，以滿足生活需要。要想知道如何更好地引導兒童養成這些恰當的習慣、態度等，我們必須了解兒童的本能反應。和其他動物一樣，兒童也會在未接受教導的情況下采取行動、形成態度。兒童游戲的基本形式、情感和情緒都受天性支配。智力發展的驅動力——興趣，在很大程度上也受天性支配。因此，我們必須研究這種本能及其發展事實。

第二，學科學習模式。我們必須了解兒童這些本能反應通過訓練和選擇而發展、改變的規律，培養兒童獲得成年人的特定行為習慣，以滿足其生活需要。其中，有一組原則與學科學習習慣有關。我們研究各學科要求的學習類型，目的是找到最有效的學習方式。我們必須知道兒童是如何學習閱讀、寫作、計算等學科的，以及在這些學科的學習過程中所經歷的心理發展階段。這項研究構成了教育心理學的一個分支，即學科心理學。

第三，學習的基本原則。除了與在學校習得藝術直接相關的特定學習形式外，兒童接受教育還會獲得某些一般習慣和態度。兒童在寫作、縫紉、繪畫、建模、木工和語言發音等學科的學習過程中會不斷提高手工技藝。在文學、語言、歷史、地理、科學、數學的學習過程中會有效提高識記能力。事實上，在某種程度上所有學科的學習（包括聯想和思考）都可以提高兒童的有效識記能力。支配這些學習形式的基本原則具體涉及“學習心理學”的大部分內容。考慮到上文提到的各種學習形式的支配原則，還有一些一般性問題需要討論。一是“訓練轉移”問題，二是“心理活動效率”問題。

本書的討論范圍。本書提出了三類問題：兒童的本能或內在發展（不包括環境驅動發展）問題，學校各學科的學習問題，各常規學習階段的相關問題。本書將簡要討論第一個和第三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比較專業，適合單獨探討。

為了更清楚地理解教學與先天反應和習得反應的關系，我們必須首先弄清楚什么是反應以及兒童具備哪些不同類型的反應。

反應在于做出動作或抑制動作。當談到反應時，我們會立刻想到外在動作等積極反應。的確，積極反應是最明顯的反應，但抑制動作也是反應。例如，一個孩子坐在教室里，聽到外面巡游馬戲團表演的聲音，對這種持續刺激1的本能反應是站起來朝窗外看。如果這個孩子仍然坐在座位上，克制住起身走向窗戶的沖動，就是對學校情境做出反應。這種對反應的控制過程稱為“抑制”。通過比較成年人與兒童或者文明人與原始人的行為，我們可以發現教育在許多情況下是抑制對某些刺激的本能動作和自發動作。另外，文明人實際上超越了原始人的行為抑制范圍。文明社會和原始社會的兒童可以學會抑制不同的行為。大腦是神經系統中最發達的部分，作用是減緩脊髓神經的本能反射活動。將青蛙的大腦與脊髓神經分離后，把青蛙的腳與熱物體接觸，其脫離速度比大腦和脊髓神經正常連接時的脫離速度更快。

有些反應是看不見的。抑制動作和做出動作都是反應形式，容易看到的動作和看不見的動作之間也存在區別。我們對他人的存在和行動做出反應，這些反應并不總是外在動作或容易看到的動作。我們對他人及其行動做出反應時，內心會激起情緒，同時伴隨著身體變化。例如，面部皮膚中的血管可能擴張，使面部潮紅；血管也可能收縮，使面色蒼白。胸部和橫膈的肌肉可能處于緊張狀態，導致呼吸不暢。心臟跳動可能加快。四肢和身體的肌肉可能會僵硬或松弛。這些反應形式會伴隨恐懼、羞恥、憤怒等情緒出現，同外在動作一樣重要。

言語是一種反應。言語活動是最重要的社會2反應形式。雖然言語不會直接改變我們周圍的物體，但是通過對他人的作用，言語會對我們周圍的物體，甚至對物質世界，產生重大的間接影響。發出命令或回答問題同揮舞棍棒或擺放桌子一樣都是一種反應形式。但是，言語最重要的一點在于它是人與人之間交流的主要手段，通過言語交流可以形成更復雜的思維形式和思維記錄。思維形式和思維記錄反過來又可以促進知識的積累以及文學、歷史和科學的發展。

內心的選擇是一種反應。還有一些內在的反應形式，雖然看起來同各種動作反應差別很大，但從長遠來看，內在反應同更明顯的反應一樣會影響我們的行為。這種反應在于我們內心所做出的決定，或者我們所采取的心態，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我們未來的行為。人類具備內心選擇這種反應表明，雖然心理活動是對刺激的反應，但不意味著個體受所面臨的外部環境支配。個體可以在各種可供選擇的行動中做出選擇，并選擇做出怎樣的反應。說一個人的心理活動在于對環境的適應或對刺激的反應，并不表明心理活動的內在特征不重要。

人類可以選擇各種反應方式。人類能選擇不同的反應方式是因為人類在面臨不同的刺激時能夠做出不同的反應。動物對刺激很敏感，相對較少的物體和其他動物的一點動作就能刺激動物做出有限的動作反應。人類受到物質世界中各種事件，尤其是其他人口頭和書面表達的想法和情感的影響。人類通過各種反應和社會關系，豐富了事物的意義，遠遠超出了動物對事物的簡單認知。人類有回顧過去和預測未來的能力，又不斷賦予事物新的意義。基于這些事實，人類有各種反應能力，因此常常需要選擇想要對哪些刺激做出反應以及做出何種反應。

反思是一種典型的人類反應。人類可以選擇各種反應是因為其可能對刺激不立即做出反應，而是對情境進行思考或反思。通過這種方式，把自己的各段經歷整合到一起，以此對整個經歷做出反應，而不是對呈現的每一個瞬間做出反應。也可能會繼續進行一種內在對話，對話的直接結果并不是表現為即時的外在行動，而是表現為得出結論、形成想法或者對行為原則形成永久態度。

反應可以是直接反應，也可以是間接反應。一些反應不會引起即時反應，而是在未來某個時刻影響我們的反應，這些反應方式可以稱為間接反應方式。原始人在制作棍棒或短柄斧的過程中停下來思考可以使用的各種方法或者正在制作的各種材料的不同應用時，可能開始了一系列的活動，這些活動要到很久以后才能完成。一個學生聽教育講座時，他當時的反應是思考或者反思，但是在將來的某個時間，面對實際教室情境時，這種反思可能會讓他做出一種明確的外在形式的反應。

總結。通過討論可以明顯看出，當人們說教育目的在于培養兒童的正確反應時，并不意味著教育局限于更明顯的反應形式——身體動作。反應不僅表現為做出動作，還表現為抑制動作；不僅表現為對物質世界中物體的反應，還表現為對人及其心態的反應；不僅表現為即時的外在動作，還表現為內心決定（這種決定可能支配一系列反應過程）；不僅表現為即時反應，還表現為思考或反思。

兒童的反應受發展階段的影響。通過對兒童及其反應的研究總結出了兒童反應的一般原則，基于這些原則在一定限度內可以預測兒童某一特定的反應。在兒童的發展過程中，不同時期的突出反應類型不同。在早期生活中，兒童特別容易對刺激做出外在動作反應。隨著年齡的增長，兒童學會了對外在動作進行控制。兒童行為觀察者發現，兒童沖動的特征非常明顯，不會停下來比較不同的行動，也不會仔細考慮應該采取哪種行動。因此，兒童做出內心決定這種反應是心理不斷地發展的結果，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控制更自然、更即時、更外在反應的能力發展的結果。兒童教育的最大成果是培養兒童形成反思和思考的反應能力。事實上，兒童早期即具備反思和思考能力，在兒童的整個教育階段要不斷強化反思和思考能力，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兒童的反思和思考能力才會變得越來越突出。

反應原則在教育領域有重要的應用價值。本書后面的章節將側重討論兒童是如何通過接受教育形成各種類型的反應的。這里強調教育在于培養反應，是為了明確一般原則的重要性，防止片面應用一般原則。確實存在片面應用反應的一般原則這種現象，即只關注兒童做出的外在身體動作反應。這種曲解的結果是將手工訓練作為心理發展的一種方法，過于重視手工訓練。手工訓練是促進智力發展的一種手段，因為手工訓練激發了興趣，刺激了言語和反思等更高形式的反應，而不是對大腦或心智產生了神秘、直接的影響。

反應一般原則的實際應用遠不止于此。這一點看似很明顯，但在實際應用時經常被忽視。可以這樣說，教育兒童的不是呈現給兒童的知識，而是兒童對呈現的知識做出的反應。一些兒童可能對一堂課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也可能以錯誤的方式做出反應。如果一個兒童對地理課的反應是記住老師的話，而不理解老師話里隱含的意思，這節課對他來說是沒有任何教育意義的。坐在這個兒童旁邊的兒童如果能做出正確的反應，那么這節課對這個兒童就會產生教育意義。一個兒童的反應取決于他的發展階段、過去的經歷、能力和興趣。

教育的目的是培養特定反應和一般反應。兒童通過接受教育為生活做準備，包括形成適應某些特定情境的特定反應以及普遍適用的一般反應。兒童在特定課程中學習做出特定反應。兒童在書法課養成了特殊的運筆習慣，在數學課養成了我們稱為加法、減法等聯想習慣。除了這些特殊的反應形式，兒童學會了在其他人面前怎么做出反應。兒童學會了服從，學會了為他人的利益著想，學會了對他人的行動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斷。簡而言之，兒童習得了對社會情境的反應。兒童對自己的行動和心理過程形成或者應該形成某種控制能力。兒童應該學會思考一個問題，直到得出結論為止；應該學會忽視疲倦感，堅持繼續工作；應該樹立精益求精的工作態度；等等。通過這些方式，兒童發展形成的反應模式不是局限于特定的情境，而是適用于各種不同的情境。

人們普遍認為兒童可以習得一般反應。兒童習得特定反應和一般反應能到什么程度，是一個存在爭議的問題。以這種常規方式開發反應的能力被稱為訓練轉移或正式訓練。我們認為訓練轉移有可能實現，對兒童的教育有重要意義。后面我們會用一章的內容詳細討論這個問題，并探討雙方的論點。

問題討論

1.舉一個例子，說明教師在應用“教學不僅是傳授知識，還要關注兒童的反應”這一原則時可能采取的具體做法。

2.引用兩種動物的本能和兩種人類的本能來說明先天反應。

3.簡述學校某一學科一些特定的學習原則。如有必要，查閱閱讀、寫作、數學、拼寫或其他學科書籍。

4.闡述你對心理活動效率的理解。

5.舉例說明在哪些情境中需要學會抑制反應。你知道有哪些抑制反應是原始人具備的而文明人不具備的？查找“禁忌”相關內容。

6.查閱詹姆斯-蘭格情緒理論的相關資料，闡述詹姆斯-蘭格理論是如何解釋內心反應的。

7.進一步闡明言語反應的價值。

8.你認為內心的選擇是否獨立于身體反應？

9.比較小雞和兒童能對哪些物體做出反應。

10.你認為什么時候鼓勵兒童做出外在動作反應，什么時候不鼓勵？

11.查找一些關于手工訓練的論點，將這些論點與本章討論的內容聯系起來。

12.本章假設存在哪些一般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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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刺激是指可能影響個體感覺器官并引起感覺、想法或動作等各種形式反應的任何物體或事件。（本書正文部分腳注無特別標注均為原作者注。）

2　在本書中，“社會”一詞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以及其他人的存在和行為對個人心理活動和成長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