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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殺豬

  • 秘境之約
  • 彭生茂
  • 1298字
  • 2023-03-15 18:27:11

屠夫祿山走在胡同口的時候,他手上的金屬物件總要弄出一些響動,那是殺豬刀和鐵鉤等器物發出的聲音。“又要去哪家殺豬?”擦肩而過的路人滿懷敬意地問道。“加先家。”祿山朝地上啐了一口,目光掠過落霜的屋脊和苦楝樹,顯得自豪且意味深長。他徑直來到我們中間,接過伯父遞來的香煙,緩慢吃了起來。一縷白煙沿著蓬亂的頭頂悠然散開,充滿了象征主義美感和神秘意味。

祿山是村長,兼顧殺豬。年底他尤其忙碌。

“水燒好了?”

“燒好了。”伯母細聲作答。她喂養的二百多斤的壯豬蜷縮在豬欄的一角,警惕而恐慌地注視著場院的一切。

“今年的豬比往年的壯些。”祿山的嘴角浮現一絲笑,開始脫他油乎乎的棉襖。伯父見狀,向周圍使了眼色。他的幾個兒子摩拳擦掌,嘗試著逼近目標。“莫急!”祿山將棉襖搭在墻頭,慢騰騰地朝臺階上的豬欄走去,只見他一腳跨入欄內,熟練且輕松地抓住豬的兩只耳朵。旁人很快加入進來,三四個漢子捉腳的捉腳,抓尾巴的抓尾巴,一頭剛吃過飽食的壯豬就這樣被拖到了場院,繼而被搬上了一條寬板凳。

“往盆里倒水!”祿山朝伯母喊。

“哦。”伯母如夢初醒。豬的嚎叫觸動了婦人內心的隱秘和哀傷。她劃動短腿從灶前拎來半桶井水,把它倒入木盆,并往里撒了些食鹽。那里即將盛裝豬血。

直到這時,祿山才將快燒到嘴角的煙頭吐在地上。他的紅黑的臉膛像豬肝一樣呈現喜慶而狂熱的神色。他在豬身上熟練地披了披尖刀,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豬的喉嚨。這一刀興許是偏了。就在祿山力圖補上第二刀時,壯豬一蹬腿,將所有人踹翻在地,遂見它翻下板凳沒命地朝院外奔去。

“快去捉,快去捉!”伯父大聲咳嗽起來。這個結核患者頭一回遭遇如此狀況,內心的惶惑不言而喻。

這大概也是祿山殺豬史上的第一個敗筆。他拔了拔腳上的解放鞋,氣喘吁吁地朝前攆去。嘴里發出含混而詭異的喊叫。

我顯然也加入了這場盲目的追逐。它就像一場風趣而蹊蹺的游戲,誰是主角已無關緊要,關鍵看它如何收場。

是的,這是1990年代的贛東北鄉村,正是年關臘月,稻黍歸倉,田野展現壯闊的平和與寧靜。空氣中彌漫著新年特有的溫馨氣息。

最終,豬由于體力不支而被眾人擒獲。屠夫祿山和我的數個堂哥像凱旋的戰士,抬著豬從野外蹣跚歸來。他們有的跑丟了鞋子,有的跑開了褲襠,身上沾著血水,很顯然經過了一場纏斗……

午間伯母照例要張羅兩桌殺豬飯,并請上族上的長者。而最高興的莫過于饞嘴的孩子們,他們吃著、打鬧著,將年前的氣氛推上了一個小高潮。大人桌上且猜起了酒令,個個叫得面紅耳赤。屠夫祿山兩耳都夾有香煙,神情威嚴而肅穆,嘴唇在肥肉的滋潤下油光锃亮,像隆冬得到澆灌的田壟。他似乎有意要忘卻早上的一幕,那個令他顏面丟盡的場景仿佛有人也在他身上扎了一刀。

作為歷史的見證者我目睹了這個年代的冬日景象。我感受到了它所帶給我的愉悅和享受。“你站著干嗎?還不快去捉!”伯父的催促之聲像一支號角,迫使我急切地投入角色,并努力找回丟失在時間之上的光陰與往事。

眼下三位親歷者都已撒手西去。伯父、伯母和村長祿山,他們一路氣喘吁吁,仿佛并沒有走遠。只是這世間不會再有殺豬的場面。這個世間的年味兒漸漸淡了,就像我們眼前漸次干涸的河床,已經藏不住過多的離愁和傷痛。

是的,我懷念年少時期的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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