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揚州有兩個原因:因為寫過成都,因為我在《上海星期三》時主管過各地“星期三”,其中包括《揚州星期三》。
唐代時有“揚一益二”之說(成都古稱益州)。其實揚州的繁華,是除了當時的東西兩京,無地可及的。也就是說,應該是“揚三益四”。“揚一”好理解,兩淮鹽場所在,“益二”一直沒搞懂,成都以何居二?
揚州、鎮江隔江相望。其聲望之隆,乃瓜洲京口代名。瓜洲是京杭大運河入長江的重要通道之一,為“南北扼要之地”。
宋朝王安石著名的《泊船瓜洲》云:“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使京口瓜洲雙星閃耀。民間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更增添了瓜洲古渡的美譽度。
揚州之富,一在漕運(京杭大運河之南糧北運),二在鹽運(兩淮鹽場之海鹽西運)。凡壟斷皆暴利,從鹽商鹽票到廣州十三行報關。
封建時期每朝每代都有與民爭利的機構。從唐宋明的絲官、瓷官、茶官,明清的江寧織造,直至民國的煙酒專賣。
揚州南門乃史可法拒降不屈的殉囯之處,留下許多飄逸的傳說。
中國歷史只講傳承,不論其他。衣冠南渡,偏安江左(這說法算難聽的),均屬正脈延續。“挾天子以令諸侯”,哪怕已被軟禁,但名頭還在。
一旦南渡偏安之后,就是茍延殘喘,幾無“王師北定中原日”之可能,只剩“家祭無忘告乃翁”的夢想。而且傳承又講論代不論國,代乃一姓之代,再弱再差再混賬也算一代嫡出。
京口瓜洲,鎮江西津渡與揚州東關古渡,歷盡滄桑。鎮江西津渡,千年古渡。站在小小的待渡亭,遙想晉朝“永嘉南渡”之慘烈,北方流民有一半以上是在這里登岸的。
白衣如蟻逃難,衣冠幾頂南渡。
京口凌厲風嘯與瓜洲煙花三月,一衣帶水。
揚州東關街的吳王夫差斗雞臺,多少下注與瘋狂,幾多算計和喧囂。
鎮江蒜山(曾喚算山)頂上的算亭,諸葛亮和周瑜不謀而合伸掌亮出同一個“火”字,演繹出“火燒赤壁”奇跡。
據了解,鎮江始祖是宜侯,是常熟虞山始祖仲雍之后第五代。
民間有揚州出美女一說,實乃誤解,與“米脂婆姨綏德漢”同為一碗雞湯。從來都是繁華出美女,美女追著繁華走。“揚一”之時富商如潮才有美女如云,如同今日深圳美女如云一個道理。
皇家園林中,只有揚州才見碧瓦飛甍的曲徑通幽。
杜牧的千古絕唱“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宛若西子湖畔一柳一桃的依戀。
從李白“煙花三月下揚州”到杜牧“十年一覺揚州夢”,詩意十足,禪意十足。
畢竟揚州東關街的千年“斗雞臺”據傳并非兩只雞斗,而是更加刺激的蟋蟀與公雞斗。
這簡直比斗牛斗獅虎更神奇。蟋蟀上場,大公雞可能要找一會對手到底在哪兒,然后一啄二啄美味佳肴下肚。蟋蟀要贏,絕對貼身近戰。跳上雞冠,然后利齒狠咬,大公雞才會因劇痛敗下陣來逃走。
這類游戲似有金戈鐵馬之悍,而非杏花春雨之風。瓜洲京口,運河長江,三國戰場十字路口,有剔紅之美、瓊花之麗,有三把刀,有北固山、金山寺,南北之間相惜相襯。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登五亭橋上,懷蕭娘、桃葉遠行。
從此“泗水流,汴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然后或調棹北上赴考,或順流南下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