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問題，不同的人肯定有不同的看法，因為每個人的角度和立場不一樣，這就往往造成處理問題的復雜化。方平遇到的這個病人的處理情況就是這樣。

第二天下午，李向打電話給方平，在電話里說：“方平，告訴你一件麻煩事。給那個腦干出血病人免除醫療費用問題，領導班子討論了一下，不同意那樣做?！?

“那怎么辦？你不是當他們村干部的面談了這件事嗎？”

“是，我們是談了這件事，但是我沒有答應呀！而且我還說了要經過醫院領導班子討論才行的呀。”

方平想想，也是呀，李向并沒有答應把病人的費用全部退還給他們。那下一步怎么辦呢？如何向那位病人的村干部交代呢？如果醫療費用不退還，估計家屬那邊也不好做工作了。這事真有點兒棘手。

“醫院領導班子不同意，要么我再去找下曾院長反映一下實際情況？”

“我看你還是不要去找曾院長了，集體討論決定的事情難以改變。何況曾院長是一把手，許多事情都是由他拍板的?！?

“是不是主要就是他不同意？”

“你不要想當然想問題，好吧？”

方平想想，就算是這種情況李向也不會告訴他的。還是要去找找曾院長，盡最大的努力吧！否則，家屬有可能會再來糾纏的。

方平放下電話，心里一陣酸楚，是醫學問題還是社會問題？方平想來想去，現在不管是什么問題，起碼要把這件事情處理完才能安心，其他都是瞎想的。方平最后還是決定去找下曾院長，希望在這個問題上有點轉機，畢竟前面花了不少的精力去找當地的村干部來。

下午，方平手術完了后決定去辦公樓找曾輝如院長。方平在去的路上想，他好像從來沒有專門去找過曾院長談什么事。醫院有什么事都通過院周會傳達。業務上有什么事都是去找主管外科的副院長李向了。因此，方平的心情有點忐忑。不知道找曾院長的結果會是怎樣。

方平找到了掛著院長辦公室牌子的房間，輕輕地敲了一下門，里面沒有聲音。他再敲了幾下，仍然無聲。方平用手輕輕擰了下房門的把手，門鎖了。想必曾院長不在辦公室，方平只好悻悻地離開了。

方平找不到曾院長，心中總覺得不是那么回事。他正要下樓去。后來又想想，既然上次處理的方法是鄭學斌想出來的，找不到院長那就去醫務處找鄭學斌聊聊，看他知不知道醫院不給退費用的理由?；蛘哒堗崒W斌動動腦筋看還有什么好的思路，畢竟他是從事醫療管理的老同志，處理過很多醫療糾紛，他的方法點子可能會多一些。

于是，方平又下到三樓的醫務處。方平在三樓見到鄭學斌，鄭學斌正在向一位同事交代檢查醫療質量的問題。鄭學斌指了指沙發，意思是叫方平坐一會兒。

方平坐在沙發上無事可做，便把書架上的書拿出來看看，他翻著雜志等待著鄭學斌。不一會兒鄭學斌向同事交代完了，便對方平說：“走，到我辦公室去。這里說話不方便?！?

鄭學斌把方平領到了他的辦公室，忙給方平泡了一杯咖啡，對他說：“今天請你喝咖啡?！?

方平笑了笑對他說：“你知道廣州人說請你喝咖啡是什么意思嗎？”

鄭學斌搖搖頭說：“不知道?！?

“廣州人說請你喝咖啡，就是組織上認為你有問題，領導找你談話交代自己的事情?！?

“哦！原來是這樣的意思?！编崒W斌接著又說，“李院長告訴你醫院領導關于那個病人費用處理意見了嗎？”

“告訴我了。我不是今天特意來找曾院長談這個問題嗎！”

“我估計你找他，他也不一定會答應你的。這件事情要一下子解決看來有點難度。”

“是不是主要是曾院長不同意？”

“我不知道。我又沒參加院長領導的會。曾院長今天不在，估計到學院開什么會去了。”

“我看這樣吧。我也忙，如果曾院長回醫院，你趕緊給我打電話，我趕過來，好吧？”

“這樣哇！好吧，說不定下午就回來了?！?

“一言為定！求求你幫幫忙。這個麻煩的事情，要早點把它搞定才安心?！?

“什么話！醫療上的事情我們醫務處理應參加一起來處理的?！?

方平說完，同鄭學斌分手回科室里了。

下午，方平在辦公室看剛剛送來的雜志。他習慣在雜志上自己感興趣的地方用筆勾畫出來?？吹教貏e重要的描述他會用筆記本摘錄下來。他看得入神的時候，電話鈴響起來了。他拿起電話，說：“腦外科方平?！?

“方平，曾院長回醫院來了。我剛碰到他上樓去了?！贝螂娫拋淼氖青崒W斌。

“好好，非常感謝。我馬上就去找他。謝謝啊。”

方平放下電話，就匆匆向辦公大樓趕去。

方平趕到辦公大樓，敲開了曾院長辦公室的門。門是曾院長親自打開的。他一看是方平，就說：“方平主任，找我有事？你還真會算時間。我前腳進門，后腳就是你了?！?

方平見曾院長今天的穿著可算地道的正裝了。黑色西服，內著白色襯衫，衣領上掛著一條紅色有紋路的領帶。頭發后梳的發型，金框眼鏡，顯得格外有學者的風度。從裝飾來看，估計曾院長是去出席什么重要的活動回來。方平笑了，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曾院長一定是參加重要會議去了，穿得這么漂亮。”

曾輝如松開領帶，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馬上就喝了。看來他有點渴了。他接著說：“方主任，你先坐。”

“謝謝?！狈狡阶谠洪L大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

曾輝如又把西服外套脫了，把它掛在自己椅子背后?！霸趺礃樱孔罱剖疫€是那么忙嗎？”他邊整理桌上的文件，邊對方平說。

“曾院長，今天來就是想向你匯報一下那個腦干出血病人家屬要求的問題?！狈狡捷p輕地說。

“哦！就是把他們交的住院費用全部退還給他們？”

“對、對。就是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醫院領導辦公會討論過了，不可能的事情。我們又不是慈善機構?！?

“關鍵問題是他們不講道理，會無理取鬧呀！”

“好。我問你，你們對這個病人診斷有錯嗎？你們對這個病人治療有錯嗎？”

“診斷治療肯定都沒有問題?！?

“診斷治療沒有問題，人一鬧我就退費用？醫院還開不開？如果死亡病人的家屬個個都來鬧事，那國家有沒有法制？我們不可能助長這種行為。”

“這是個別現象，我們還不是想破財消災嗎！說不定家屬還會鬧下去的。”

“行，這個問題就這樣了。原則上的問題我不會讓步的。他們想要怎樣就怎樣，通過法律途徑更好。”曾輝如的態度強硬。

“您這樣做會害死我們醫生的。”

“你這是什么話？怎么說我會害死你們醫生？”曾輝如有一點不高興地說，“事情總有它的原則性吧？”

方平看到他如此態度，也不好再說什么，便告辭了。

回到科里，方平想想，還是找鄧旭清來一下吧，這小子社會上認識的人多，說不定有什么辦法。

方平想，叫他來，一來想把醫院領導不同意把患者的住院費用退還給他們的情況告訴他，二來想問他還有什么辦法能把這件事處理好。

鄧旭清跑過來，問：“主任，什么事？”

“你知道嗎？醫院不同意把費用退還給那個病人的家屬。你說怎么辦？”

“這樣呀！我們不是白花了那些工夫？那真他媽的是件麻煩事了。說不定他們會到法院告我們的?！?

“到法院告我們才不怕呢！我們又沒有什么錯！”

“話是這么說，可是打官司費時間，夠麻煩的事情。”鄧旭清告訴方平。

“那你親戚朋友那邊怎么辦？”

“我們那邊問題不太大，跟他們解釋一下就行了。關鍵是家屬，他們之中說不定廣州也有人，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

“那也沒有什么辦法，靜觀其變吧?！狈狡綄︵囆袂逭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