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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女子,賈公子

愛情總是會讓雙方中的某一方處于感到自卑的被動劣勢地位,很難實現平等。

盡管賈琬和薛寶釵之間的感情目前還遠遠稱不上是“愛情”,但不可否認的是二人在相處過程中已經有了趨于曖昧的跡象,并無法抗拒的對彼此產生了濃濃的好感,這足矣讓薛寶釵喜憂參半,患得患失,認為自己配不上完美無缺的賈琬。

縱使賈琬出身低微,縱使賈琬跟他娘姓,但他終是一個胸懷壯志,大有可為的男兒,且于讀書進學一道上堪稱是天賦異稟,金榜題名之日就在不久后的將來,試想一下,不滿十七歲的新科進士會是何等的榮耀,自科舉制度創立至今,業已過去一千余年,期間涌現出來的人杰不勝枚舉,但能出其左右者恐怕是屈指可數。

加上他驚艷絕倫的文采,舉世無雙的容貌,必將會成為榜下捉婿的達官顯貴們所熱烈追捧,競相角逐的乘龍快婿,說不定連當今天子都會招他做駙馬,只要再接再厲,未來的形勢可謂是一片大好。

而自己呢,只是一個商賈之女,天底下比自家有錢的商戶多了去了,況且自家在朝堂上沒有靠山,又不能為他提供政治協助與保護,那我娶你干什么?我娶你不就是為了和你家交換資源的嘛,你對我有用我才會娶你,要是沒用,我娶你做甚?

賈琬的肉體是當世的,但他的靈魂是后世的,他遵從的人人平等與眼下墨守成規的三六九等所水火不容,那么他的選擇自然也就不具備代表性了,我們便拿一名剛剛新鮮出爐的新科進士來舉例子,假設有兩個家庭同時看上了他,都想把家里的女兒許配給他做妻子,要與他家聯姻。

第一個家庭是官宦之家,家主官至某部的郎中(正五品),是個溫和厚道,光明磊落的君子,但家境清貧,可能連最少的三十二抬彩禮都湊不齊。

第二個家庭是商賈之家,家主一無功二無祿,是個滿嘴市儈,見利忘義的商人,但家境富裕,別說是三十二抬彩禮了,便是三百二十抬都不在話下。

如果是你,你會怎么選?

只要這名新科進士的腦袋沒有被驢踢了,也沒有被門夾了,他都會選第一個家庭,為何?因為第一個家庭的家主能為他提供上述的政治協助與保護,而這份政治協助與保護是第二個家庭無論用多少金銀財帛去砸也砸不下來的,再說了,又有幾人愿意在女婿身上花大錢呢?

遠的不說,就說薛姨媽,要是賈琬真的娶了薛寶釵,她能一把給他十幾二十萬銀子讓他拿去上下打點,買官買權嗎?別做夢了,她的錢全都是給薛蟠留的,她還巴不得賈琬掙錢給她寶貝兒子花呢。

你可能會說,五品官算什么,小官而已,是,對比三品官,五品官確實不算高,但別忘了,五品官也是有親朋好友的,他的親朋好友搞不好就是某位在職的三品官,他所蘊含的能量遠遠超乎你的想象,比如馬縣令的表兄就是蘇州府的同知,再比如林如海的同年好友們有好幾個現在都身居在高位,最高的做到了“九卿”之一的大理寺的一把手,這樣一來,你還會說五品官小,說七品官小嗎?

因此絕大多數未婚的新科進士及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尋一清白人家做他們家的女婿,這個人家最好是官宦之家,再不濟也得是賈家那樣的勛貴之家,至于商賈之家,是選無可選之下的下下之選,這年頭,有錢管什么用,上面說治你就治你了,但有權就不一樣了,是治人而不是被人治,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想明白。

而獲得權的途徑主要有兩個,一是靠自己的努力往上爬,二是借助外部的力量,那么第一個家庭便是最常見、最正確、最理智、最容易得到回報的選擇了,若是兩者兼得,那爬起來就會更快。

縱觀古往今來,有多少新科進士會放著賢名遠揚的官宦之家不選而去選低賤卑劣的商賈之家?不是沒有,而是少之又少,有人又要說了,有那么多賢名遠揚的官宦之家給你選嗎?不僅有,還有很多。

每到殿試放榜之日,就會有數以千計的大小官員云集在東華門下,那一天各衙門都會放假,就是為了給搶女婿的官員們創造機會,他們都是享盡榮華富貴的人上人,哪個不是子孫滿堂,兒女一大堆,還怕沒有女兒拉出來配對?就算沒有,從親朋好友家里的女兒中挑一個認作義女,我今天必須得搶一個女婿回去培養。

試想一下,三年,整整三年啊,泱泱大晉才出了不到三百名的新科進士,平均一年一百,他們的緊俏程度也就凸現出來了,每次為了搶女婿而大打出手,乃至反目成仇的官員比比皆是,爭吵聲,怒罵聲不絕于耳,一時間斯文直接掃了地。

從榜下捉婿中的“捉”字就能窺見一斑當時的盛況,往往都是新科進士們在前面跑(不跑不行啊,不跑就要被好幾家人同時圍住,輕一點的被扯掉衣服和頭發,重一點的被扯斷胳膊都不稀奇),達官顯貴們指揮家奴拿著繩子跟在后面追,逮到了就捆起來往轎子里一塞,抬回家就入洞房,第二天再擺酒席也不遲。

閑言少敘,言歸正傳。

“門當戶對”這四個字不是隨便說說的,“士農工商”這四個字更不是隨便說說的,這二者皆是千百年來被歷代朝廷認可、奉行、推廣,世人也公認的法則。

他如果娶自己為妻,十有八九會被他的上司、同僚、下屬、朋友、親戚們所看不起,被他的政敵們攻訐,非議他娶自己為妻是看上了自家的錢,自甘墮落的與商賈沆瀣一氣,是一個貪慕富貴,沒有半點節操的小人,丟了讀書人們引以為傲的臉面,這將不利于他接下來的仕途。

想到這里,薛寶釵更傷心了,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這么無力過,這種如海浪般一波高過一波的無力感源源不斷的猛烈沖擊著她那看似刀槍不入,實則弱不禁風的芳心,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低人一等,論姿色、文采、女紅、才藝,她鶴立雞群,出類拔萃,樣樣都不比其它名門望族家的閨閣小姐差,直到與賈琬相識后,她就覺得在他面前越來越抬不起頭來了。

她忍不住的想,如果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女兒,那也會有幾分機會,可為什么自己會出生在這種人家中,是錦衣玉食了、是穿金戴銀了、是光鮮亮麗了,但是卻被“商賈之女”這頂又重又丑還摘不掉的帽子給壓到喘不過氣來,難道自己這輩子就只能嫁給一個自己反感的人,然后再違背自己初心去渾渾噩噩的活著嗎?

薛寶琴自幼與薛寶釵一起長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脆弱的薛寶釵,平日里精明強干,清冷端莊的堂姐姐此時此刻卻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哭得稀里嘩啦,毫無體面可言,她不由得慌了神,她有好多話要說,又怕說出來會弄巧成拙,只得緊緊的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給予她用處不大,卻不可或缺的慰籍。

“琴兒,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他啊,喜歡他的眼睛、喜歡他的上進、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寫的詩詞、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他是一個頂天立地,情深義重的好男人,嫁給這樣的好男人才不算枉了為女兒一世,我不想進京,更不想去和那個叫賈寶玉的好,同樣的年紀,人家在砥礪前行并且小有成就,他卻只會和他的貼身丫鬟以及狐朋狗友們聲色犬馬,吃喝玩樂,視功名利祿為糞土,還說朝廷里當官的人都是國賊祿蠹,他有什么資格去這說種蠢話啊,他住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頑的、花的,哪一個不是他口中的國賊祿蠹提供的?琴兒,你說說,我該如何心甘情愿的委身于這樣的人,他的出身是比琬哥哥高貴了一點,但二房嫡次子也沒有高貴到哪里去啊,他的高貴能受用一輩子,能福澤子孫后代嗎?不能!琴兒,我真的好累好累,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好累,我背負了太多太多,我只想像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孩子一樣快快樂樂的活下去,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怎么就這么難!”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

薛寶釵終于繃不住了,捂住臉失聲痛哭,晶瑩剔透的淚水從她的手指縫隙中奪眶而出,說到底,她只是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小女孩,又能有多么堅強呢。

薛寶琴萬萬沒有想到薛寶釵的心里會有這么多的苦,看著泣不成聲,滿面哀絕的堂姐姐,她也落下淚來,大有物傷其類之感,對于在森嚴禮教下委曲求全,茍延殘喘的她們來說,將來能嫁給她們的心愛之人,大概是她們最渴望,也是最不可及的畢生祈愿了。

“琴兒,你還小,要是能碰到自己喜歡的人,一定要去爭取一番,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嬸嬸那么疼愛你,肯定不會強迫你的,姐姐是不行了,比起家族的興衰存亡,姐姐的個人幸福實在算不了什么。”薛寶釵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似乎是下定了某個決心。

薛寶琴何其聰慧,一眼便看出了薛寶釵的心中所想,紅著眼眶說道:“姐姐,你別急于放棄,萬一他對你也有意呢,我不相信他是沒心沒肺的人,而且他沒你想的那么好,能娶你做妻,是他高攀了。”

“算啦,就當是造化弄人吧,我與他是有緣無分,其實做他的妹妹也挺好的,多一個真心疼愛我的哥哥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呢,我看得出來,他對我所釋放出來的感情是純潔的,沒有那方面的意思,我還是不去自討沒趣了。”

薛寶釵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又擦了擦薛寶琴臉上的淚痕,強笑道:“哭出來好受多了,那么從今天開始我就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妹妹吧,他好不容易才打開眼下的局面,不能因為我而出現問題,我會將這份心意永遠的深埋在心底,并祝福他能和一個配得上他的人喜結連理,琴兒,你答應姐姐,這件事不會跟任何人說。”

“姐姐...”

“好啦好啦,莫哭了,又不是關乎生死榮辱的大事,不值得你跟著我一起難過,你放心,姐姐會妥善處理的,時辰不早了,快些睡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薛寶釵整理好情緒,笑盈盈的捏了捏薛寶琴的小臉蛋,她從床上爬起身,就著在不解閨怨的晚風中忽明忽滅的燭火摸索著來到書案邊,打開抽屜取出賈琬送給她的白紙扇,重新躺回拔步床上,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抱著它沉沉睡去。

......

康寧坊,杏花巷。

薛寶釵的閨房里發生了什么,賈琬一概不知,他正忙著和香菱尋歡作樂,半個時辰后,云雨停歇,他懶洋洋的枕著雙手,笑瞇瞇的看著用蘸了熱水的毛巾認真清理污穢之物的愛妾,感慨世間的美好,總會有數個妙處能讓他沉醉到不知歸路。

清理完,香菱一如既往趴到賈琬的身上,恰似一只白色的青蛙,捧著他的臉親來親去,嗯嗯唧唧的撒著嬌,賈琬絲毫不嫌棄她糊了自己一臉口水,詢問她要不要來點酒釀湯圓和蟹黃燒賣做宵夜,在得到肯定答復后,他穿好衣服就出去買了。

......

翌日,賈琬一大早就去了糖廠,耗時兩個半時辰為薛蟠招募來的上百名糖工做了上崗前的培訓,上萬斤粗糖和上千個裝半方糖的紅木雕花盒子也已經就位,就等晶瑩雪出生產線后裝盒售賣了。

他全程戴著黑色面紗,只露出兩只眼睛,讓糖工們無法認出他是誰,沒辦法,讀書人邊讀書邊經商確實不是一件光彩事,而且要是傳出去了,難免會引來有心之輩的覬覦,還是小心為上。

又五日后,一千盒半方糖在糖工們的歡呼聲中問世,根據前兩天商議的內容,薛家騰出了位于康寧坊的一間商鋪充做專門售賣晶瑩雪的專賣店。

既然不能對外宣稱自己就是晶瑩雪的創始人兼控股百分之五十的股東,那賈琬只好讓薛蟠派人四處散布他受薛家所托專門為晶瑩雪題詞一首(相當于后世某知名歌星為某品牌創作并演唱了一首宣傳曲)的消息,以此來提高晶瑩雪的曝光率,并揚言第一批半方糖只按低價賣給各大青樓的花魁以及清倌人,請她們先行品鑒,他們再根據不足之處進行針對性的改進。

此消息一出,頓時在應天城內掀起了軒然大波,于是乎,售賣晶瑩雪的專賣店還沒有開門就被各路望風而來的紅塵女子們圍了個水泄不通,她們都想將這首據說連作者本人都贊譽有加的美人詞據為己有,并靠它與采紅閣的當紅頭牌清倌人王纖云扳一扳手腕,有些人不惜都把家底全掏出來了,就等著名曰半方糖的新式甜品一上架就沖進去大肆哄搶一番。

專賣店,后堂。

“賢弟啊,托了你的齊天洪福,你這振臂一呼,從者果然云集吶,有你這尊大羅金仙坐鎮,咱們晶瑩雪何愁不能大賣特賣,日進斗金?哈哈哈哈!”

賈琬隨口應付了幾句如見神明,佩服到就差跪下來叫爺爺的薛蟠,誰耐煩去看一個頭大如斗,滿臉橫肉的大胖子,他看向目光躲閃,咬著下唇不言語的薛寶釵,心中微微有些奇怪,這才幾日不見,她怎么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賢弟,愚兄去前面看看,你和你的寶妹妹就不要露面了,那些小浪蹄子見到你還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咳咳咳,愚兄不才,這份罪就讓愚兄代你受了吧!”

薛蟠在“你的寶妹妹”這五個字上加了重音,還朝賈琬擠了幾下眉,弄了幾下眼,在薛寶釵的嬌嗔聲中,他背著手,挺著大肚子,哈哈大笑著出去了。

“寶妹妹,為兄觀你臉色不好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讓你掛懷的煩心事?若是信得過為兄,不妨說出來,為兄替你出出謀劃劃策。”賈琬給薛寶釵斟了一碗溫茶,坐到了她旁邊的椅子上,好奇的看著她。

薛寶釵心頭一陣悸動,她把臉轉了過去,揚著下巴,嬌聲道:“妹妹能有什么事,妹妹好得很,是哥哥多想了,哥哥,十兩銀子一盒的定價會不會太高了?”

“你沒事就好,這個價格可不算高,莫說是十兩銀子了,哪怕五十兩都會有大把的人買,知道為什么嘛,這里面的學問大了去了,涉及到消費心理學,且聽我用深入淺出的措辭細細道來,不過妹妹啊,我怎么感覺有人一直在暗中觀察我呢?”

賈琬疑惑的看向里屋的方向,躲在簾子后面的薛寶琴發出一聲淺淺的驚呼聲,完啦,被他發現啦,我明明藏的很好,聽到薛寶釵的呼喚,她躊躇了幾下,方才紅著小臉,低著小腦袋慢吞吞的走了出來,柔柔弱弱的給賈琬行了一個萬福禮。

“小女子見過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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