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只是瞬息之間的驚鴻一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給賈琬反應的機會,薛寶琴就躲回去了,何況她還戴著面紗,因此賈琬并未曾看清楚她的廬山真面目。
根據(jù)原著的描寫來判斷,薛寶琴是極美的,美到了無法用言語去準確形容的地步,堪稱是人間絕色,與秦可卿、林黛玉、薛寶釵三人難分伯仲,不相上下,至于四女究竟誰才是眾望所歸的“紅樓第一美人”,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賈琬有想過她會很漂亮,但沒有想過她會這么漂亮,細細對比一二,不得不承認,她似乎猶勝薛寶釵與香菱半籌,如果說前兩人是國色天香,那么她就是傾國傾城,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有點矮,目測一米五,小小的一只,煞是可愛,怕是一只手就能輕易的拎起來。
薛寶琴小臉紅撲撲的,恰似枝頭上熟透了的水蜜桃,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咬一口,被外男如此打量,說不慌那是假的,不過她心里并沒有生出一絲一毫的厭惡感與抗拒感,落落大方的行完萬福禮,她邁著優(yōu)雅的小蓮步,坐到了薛寶釵旁邊的椅子上,低下小腦袋,兩只小手不厭其煩的捏著淡粉色香囊,不知道在想什么。
“噢噢噢,你好你好,妹妹,這位姑娘是?”賈琬裝模作樣的明知故問。
不裝不行,要是讓薛寶釵知道他知道薛寶琴的芳名,指不定會引來什么誤會,你平白無故的怎么會知道她的芳名,難不成是刻意為之?打聽閨閣小姐們的芳名可不是君子所為,這要是傳出去了,免不了要被扣上一頂?shù)峭阶訉俚拿弊印?
見賈琬這副樣子,不知為何,薛寶釵心里竟然有些吃味,她握住薛寶琴柔若無骨的小手,介紹道:“琬哥哥,她是我的堂妹妹,名喚寶琴,上次你到我家洽談合作事宜時,她也在場,就坐在屏風后面。”
“原來是小薛姑娘當面,在下賈琬有禮了,久聞令兄的賢名,只恨無緣一見,煩請小薛姑娘回去后轉(zhuǎn)告令兄,若他不棄卑微,在下想和他交個朋友。”
可不就是“小薛姑娘”嘛,如果說薛寶釵是高冷御姐,那眼前這個小丫頭就是軟萌蘿莉,大概也就十三四歲,若是放到后世,她還在上初中,可在當世,她卻到了待嫁的年紀。
“賈公子聽過小女子哥哥的名字?”
薛寶琴有些疑惑,自己哥哥一沒功名傍身,二無官職立業(yè),也不像堂哥哥那樣聲(臭)名遠揚,平日里很少拋頭露面于市井,也沒幾個朋友,這位俊俏到不像話的公子怎會聽說過他的名字,還是賢名。
賈琬瞬間便看出了薛寶琴的不解,展開新制作的白紙扇,貼心的給堂姐妹二人奉送上清爽的涼風,盛夏正在遠去,初秋悄然而至,但中午多少還是會有些悶熱的,尤其處在這間空氣流通緩慢的屋子里,若不扇一扇扇子,難免會出汗。
“小薛姑娘不必疑惑,令兄雖然一無功名傍身,二無官職立業(yè),也不像你堂哥哥那樣聲(臭)名遠揚,但他身上所具備的優(yōu)良品格卻是客觀存在的,眾人皆言薛家二房的薛蝌薛大公子至誠至孝,富有修養(yǎng),行事面面俱到,待人熱情友善,實為膏粱子弟中的一個異類,在下自愧不如,心向往之,早就有了結(jié)交之心。”
薛寶琴更疑惑了,這人怎么能把自己的心中之想原原本本的說出來?難不成他真是狐仙變的,一眼便能洞悉別人還未表露出來的想法,這也太可怕了吧?
“賈公子,小女子的哥哥沒有您說的那么好,能和您做朋友,是他的福氣呢,小女子回去后就轉(zhuǎn)告他,您天縱之才,他一定會很樂意與您做朋友的。”
賈琬微笑道:“小薛姑娘,我與你的堂姐姐以兄妹相稱,既然你和她是平輩的姐妹,大家也都是同代人,彼此之間相差不了幾歲,那么就請別對我用‘您’這個尊稱了,直呼其名便好。”
見薛寶琴眼巴巴的看向自己,薛寶釵想了想道:“琴兒,直呼其名很不禮貌,表字又不是我等女流之輩能叫的,那樣會有失體統(tǒng),你也叫他一聲‘琬哥哥’吧!”
當下流行使用疊詞,“某哥哥”有表示恭順、親近、友好之意,和曖昧不沾半點邊,親朋故舊經(jīng)常會用,二十多歲的王熙鳳叫三十多歲的賈珍為“珍大哥哥”,賈璉也這么叫,能說這是曖昧嗎?很顯然不能,所以薛寶琴叫賈琬“琬哥哥”是最合適不過,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
對于薛寶釵的話,薛寶琴向來都是奉為圭臬并無條件服從的,她乖巧的應下,用軟軟糯糯的蘿莉音叫了一聲“琬哥哥”,賈琬聽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這可真肉麻,他投桃報李回了一聲“琴妹妹。”
長幼已定,他又多了一個妹妹。
正說著,卻見薛蟠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他嚷嚷道:“賢弟啊,采紅閣的老鴇王靈云要用二十兩銀子一盒的價格買走我們準備的一千盒半方糖,要不就賣給她吧,咱們也能多掙一萬兩,早點收攤,早點把這一萬兩平分了,多省事。”
大薛小薛齊刷刷的看向賈琬,他搖頭道:“萬萬不可,我們早已對外宣稱一人只能購買一盒了,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臨時毀約,這不是自砸招牌么?我們的晶瑩雪不是一朝一夕的買賣,而是要長長久久做下去的,如果把名聲搞得臭了大街了,接下來又該何以為繼?勞你去轉(zhuǎn)告王靈云,請她遵守我們定下的規(guī)矩,與其他人公平競爭,不要總想用錢去近水樓臺先得月,另外,一刻鐘后正式開賣。”
若論弄性尚氣,聲色犬馬,薛蟠是與生俱來的好手,一個能頂一百個,但若論將家族產(chǎn)業(yè)發(fā)揚光大,則屬實是難為他了,他很容易會被一時的利益沖昏頭腦,或是做出一些令人費解的舉動,比如他之前和馮淵爭奪香菱的所屬權(quán)時就曾大手一揮,開價一千兩銀子,那純粹是腦子一熱時做出的意氣之爭,圍觀的人那么多,正是裝逼的絕佳時機,可不能墮了他“呆霸王”的威名,總的來說,他是一個不太靠譜的人,他能把他自個兒的事料理妥當就算不錯了,別人對他也不該有過多的奢求。
見賈琬毫不猶豫拒絕了王靈云的請求,薛蟠大為肉痛,那可是整整一萬兩銀子啊,足夠買好多好多漂亮丫鬟,也足夠去會一會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艷”了,您老人家說不要就不要了?就算是京城里來的皇親國戚也沒有您這么會敗家啊。
“哥哥!琬哥哥說的對,我們不能言而無信,出爾反爾,不然以后還怎么立足?莫再多言,快去按琬哥哥安排的辦!”
“賢弟,妹妹,要哥哥我說賣給誰不是賣?大不了我們再連夜做一千盒,第二天再賣不就完了,這一萬兩銀子伸手可得,不掙白不掙啊。”薛蟠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賈琬用的蓋碗就喝。
賈琬皺了皺眉,耐著性子解釋道:“薛大哥,我們這次不求盈利,只求一戰(zhàn)打響晶瑩雪物超所值的好名聲,順便再把我們兩家投入的六千兩銀子的啟動資金掙回來,這就夠了,錢是掙不完的,你要是想每個月都能掙到一萬兩,甚至每隔幾天便能掙到一萬兩,那就聽我的,一人限購一盒,那王靈云要是舍得花銀子,就用高價從別人手里收購半方糖,我們管不著,但是她本人今天從專賣店里只能買到一盒。”
薛蟠不情不愿的嘟嘟囔囔著,薛寶釵又氣又惱,抬起柔荑作勢就要往他的大腦袋上打,薛蟠夸張的嗷嗷直叫,雙手抱住頭,連連求饒道:“好妹妹別打,是哥哥糊涂了,哥哥這就去按賢弟說的辦!以后賢弟說什么就是什么,哥哥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不,多說一個字了!”
他說完便連滾帶爬的跑了,其身影之狼狽不堪著實讓人哭笑不得,發(fā)完神威的薛寶釵強裝鎮(zhèn)定的坐回椅子上,對賈琬投來的略顯震驚的目光視而不見,她輕輕挑著蘭花指,端起蓋碗淺淺的啜飲兩口香味別致,清新淡雅的茉莉花茶,面不改色的詢問賈琬何謂“消費心理學。”
“非我大言不慚,兩位妹妹雖然自幼便接觸為商之道,但未必有我這個半路出家的門外漢懂得多,我之所以敢說即便五十兩一盒也會有大把的人買,是因為建立在一個必要的前提條件之上。”
“琬哥哥,敢問這個必要的前提條件是什么?”薛寶琴迫不及待的追問,她對賈琬充滿了濃濃的好奇心,堂姐姐沒有騙自己,他果然是涉獵廣泛,什么都會。
讀書進學和作詩填詞就不說了,國朝的文氣乃是歷代之巔峰,文人多如牛毛,才子層出不窮,比他學問做得好,詩詞做得好的人比比皆是,但是他居然同時還精通經(jīng)商、醫(yī)術(shù)、藥理、工藝、丹青、書法、戲曲,手也很巧,親手做的扇子比技藝高超的能工巧匠們做的還要精美數(shù)倍,這就太難得可貴了,也太不可思議了。
前幾天薛寶釵主仆四人到賈琬家里做客,就在兩位主子“你儂我儂”時,香菱把賈琬教給她的兩首現(xiàn)代流行歌曲又教給了志同道合的新姐姐鶯兒,兩首歌都和江南息息相關(guān),一首名曰《夢里水鄉(xiāng)》,一首名曰《煙雨唱揚州》,賈琬得知此事后便順水推舟的把兩首歌的歌詞和曲調(diào)公布于眾了,畢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兩首歌因其獨特的唱法、創(chuàng)新的格式、優(yōu)美的歌詞、歡快的節(jié)奏、朦朧的意境、大膽的立意,不到三天的時間就在應天城里遍地開花了,被譽為“江南第一歌姬”的柳如煙如獲至寶,火速聯(lián)合一眾在“百花榜”上名列前茅的歌姬把它們重新譜了曲,唱的那叫一個如癡如醉,上到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都喜愛不已。
賈琬先看了看明媚如朝陽的薛寶琴,又看了看婉約如晴空的薛寶釵,你還別說,這堂姐妹倆坐在一起還真是滿堂生春,賞心悅目,笑道:“這個必要的前提為應天是一個貴人云集的大城市,通俗點說,應天城里居住的有錢人很多,市場也很大,它能為咱們的晶瑩雪提供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銷售環(huán)境,讓咱們糖廠生產(chǎn)的半方糖和白砂糖有大展身手的用武之地。”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賈琬用深入淺的措辭給堂姐妹倆詳細闡述了比較符合當代消費觀與消費市場,魔改后的《消費心理學》,這些措辭都是他醞釀許久,百般取舍后的產(chǎn)物,因此說起來滔滔不絕,妙語連珠,直把堂姐妹倆聽的一愣一愣的。
簡而言之,絕大部分人都有獵奇心理,當他們發(fā)現(xiàn)一件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奇物件時,便會情不自禁的產(chǎn)生想去切身體驗一番的心思,也許這十兩銀子一盒的售價對于普通人家來說是太高了,但在大戶人家看來并不算貴,誠如賈琬所言,這世上富貴人還是有不少的,想借助這些奢侈品滿足虛榮心的富貴人也不少。
再者,半方糖無論是包裝還是實物都非常的精致雅觀,視覺效果拉滿,會給人造成很大的沖擊,風味亦是獨樹一幟,最后再算上“名人效應”的加持,不說賺到盆滿缽滿吧,但絕對不會虧到當褲衩。
薛寶琴思索片刻,感慨道:“琬哥哥大才,上述那席話有理有據(jù),字字珠璣,妹妹茅塞頓開,受益匪淺,大有撥云見日之感,幸好你選的路是科舉入仕,你要是一心做生意,那我們可就沒有活路了。”
“琴妹妹謬贊了,在下也只是略懂一二罷了,還遠遠登不上大雅之堂,見笑了,兩位妹妹稍坐,在下去前面看看。”
一襲白衣的賈琬滿面春風的翩然而去后,薛寶琴看向若有所思的薛寶釵,低聲道:“姐姐,琬哥哥確實很優(yōu)秀,這樣的男子走到哪兒都是鶴立雞群的人中翹楚,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可能沒有注意到,他總是會時不時的看你一眼,有些是刻意的,但大部分都是下意識的,從這一點來看,要說他不喜歡你,我是不相信的。”
薛寶釵好似沒有聽見薛寶琴說的話,她征征的盯著賈琬離開的方向,思維陷入了混亂,就在薛寶琴意欲再次開口寬慰之際,她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琴兒,你怎么看他?”
薛寶琴想都沒想,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道:“真名士,自風流。”
......
賈琬從后門出了后堂,站在不遠處的榕樹蔭下觀望這一百天都難得一見的熱鬧,鐫刻有“晶瑩雪”三個鎏金大字的牌匾在刺眼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洶涌澎湃的人潮將專賣店門口寬敞的空地圍了個水泄不通,她們大多都是花魁以及清倌人們的貼身丫鬟,像這種排隊曬太陽買東西的粗活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她們的頭上。
她們的身后則是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轎子,里面坐著的人正是她們的主子,就像是給偶像接機一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紅塵女子們不約而同的齊聚于此,半方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老天眷顧,能得到賈公子的青睞,為他紅袖添香,親眼目睹他給自己寫一首美人詞,最后再與他春宵一度,那才算是取得了頭籌。
“妾身見過賈公子。”
身著華麗石榴裙,發(fā)髻上插著一支金步搖的王纖云深情款款的來到賈琬的面前,柔柔弱弱的福了一禮,一雙似水波般流轉(zhuǎn)的剪水秋瞳中滿是似驕陽般炙熱的綿綿情意,如果眼神真的能擇人而噬,那么賈琬早就被她弓雖女干一百遍了。
賈琬放下抱在胸前的雙手,不動聲色的后退了一步,拉開了安全的距離,客客氣氣的打了一個招呼,敬而遠之是他對她們這些以色事人的紅塵女子的基本態(tài)度,她們保不齊就是哪位幕后大佬的禁臠,和她們糾纏不清只會是福禍難料。
王纖云察覺到了賈琬的防備心,她很是失落,抿了抿櫻唇,細聲細氣的說道:“賈公子,妾身明天就要及笄了。”
“是嗎?那我祝你及笄快樂。”
王纖云臉上的表情很是錯愕,她瞪大了眼,一臉的不可置信,賈琬撓了撓頭,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講究嗎?你莫不是要請我蒞臨現(xiàn)場做你及笄的見證人?
“有話就說啊,別吞吞吐吐的,王姑娘,你再不說在下可就要走了。”
王纖云拉住了賈琬的袖子,含羞帶怯的說出了一個請求,賈琬聞言一愣,他掏了掏耳朵,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復后,這下輪到他瞪大了眼。
我了個去,貴圈還有這種習俗啊,還有,你不是只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嗎?要是破了身豈不就變成了女校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