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云虛一愣，只怕自己聽錯，又再問道：“你方才說是多少人攜帶鐵環(huán)前來領(lǐng)賞？”

門房衛(wèi)兵道：“共一百人，都自稱找得鐵環(huán)，而且隨身帶著。”

云虛道：“我那鐵環(huán)，嬰兒手臂一般大小，墨黑如炭，且重得三斤又六兩，上邊遍布裂紋。”

門房衛(wèi)兵無奈道：“云老先生，那些鐵環(huán)都大差不差是這樣的，咱又分辨不出，所以來請兩位做主。”

饒是云虛見多識廣，亦罕見凡人心貪，倒是孫自在大笑出聲道：“早知是這樣了，你且去吧。”

那門房衛(wèi)兵還怕二位大老爺遷怒，得令忙就告退。

云虛便問孫自在道：“你這話是什么道理？”

孫自在放下茶盞，笑道：“如今郡城皆動，人人知那鐵環(huán)寶貴，莫非不好？”

云虛抬手指了指他，也終于明白，卻道：“好在我不說那鐵環(huán)粗細，否則豈不真連我也得施展秘法才知真假？”

顧淵聽云虛講那鐵環(huán)模樣，覺得熟悉，便問道：“二位所說，莫非是無定心環(huán)？”

云虛羞愧道：“不錯，正是我上鄉(xiāng)澤先祖遺寶無定心環(huán)，不慎被外人所盜，倒令顧先生看了笑話。”

顧淵不曾聽過上鄉(xiāng)澤名，只道：“若是無定心環(huán)，卻輾轉(zhuǎn)到我手中了。”

云虛聞言實感意外，卻又暗道不妙，莫非真叫孫自在那烏鴉嘴說準了去？

皆知無定心環(huán)乃是金丹修士夢寐以求的稀世珍寶，若能得之，且為其主，真可謂橫掃金丹少敵手，縱等閑大能亦不會將之視做無用。

若真輾轉(zhuǎn)到了這位顧先生手中，卻不知上鄉(xiāng)澤內(nèi)有什么物件能換？

“無定心環(huán)，竟到了顧先生手中？”

顧淵道：“不錯，前些日子有人以此襲我，遂為我所得。若真是云虛道人先祖遺寶，自當奉還。”

云虛立時喜出望外，自不疑顧淵誆他，卻還怕是試探，忙又道：“顧先生，此無定心環(huán)可毀人心境，實在罕見，常說稀世珍寶，有德居之，既在顧先生手中，其實不必非要還我。”

此話聽來，連他這等養(yǎng)性未成的心境亦不能毀的鐵環(huán)，對云虛而言，卻是稀世珍寶，可見他與孫自在一般，至多也就算是半個養(yǎng)性。

但轉(zhuǎn)念一想，云虛甚至算不得真正的養(yǎng)性，雙目卻險些將他藏劍式給破，也正說明十二劍訣確如他原本所料，在仙門之中，算不得精妙術(shù)法。

“說來也許冒昧，兩位請莫放心上，其實無定心環(huán)對我這類人來說，并無半點用處。”

云虛一愣，正要說他吹牛，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下，一來修為不如于人，二則他連慧眼都不能窺，或許，真有此本事也未可知，“顧先生本事通天，我自然不疑。”

顧淵卻又道：“那道人以此襲我時，無定心環(huán)已將我認主，未知對云虛道人可有妨礙？”

這話卻是試探了，他去問無定心環(huán)亦能知道，但總得曉得云虛道人心性如何方才安心。

果然，云虛道人今已確信顧淵乃是驚世大能，絕非等閑青竹長老可比，更不敢含糊，便道：“說來不怕顧先生笑話，其實無定心環(huán)于我上鄉(xiāng)澤而言，如今只為一份感念先祖的遺物罷了，上鄉(xiāng)澤內(nèi)，根本無人能使其認主。”

顧淵聞言，以為這上鄉(xiāng)澤亦算不得仙門，只怕與孫自在出身那等道觀寺廟之流大差不差，更不忍取走他們先祖遺寶，“若是如此，我更當奉還，云虛道人等我見過先生之后，可隨我去取走。”

云虛道人見顧淵言辭不似玩笑，忙起身，鄭重行禮道：“那，那云虛且代上鄉(xiāng)澤謝過顧先生大恩。”

顧淵亦起身回禮道：“舉手之勞罷了，云虛道人不必如此。”

何況，那無定心環(huán)真于他無用，原本也想著尋個有緣人送了，如今物歸原主，也正不錯。

云虛此刻已真被顧淵折服，如此修為脾性，當是無心外事的潛修大能無疑。

上鄉(xiāng)澤先祖遺寶將要失而復(fù)得，孫自在靜坐在旁，其實內(nèi)心糾結(jié)，殘缺蕭譜未能補全，已成他揮之不去的心魔，使近些年來修為再無寸進，如今見顧淵這般大度，料想不是奸惡之人，縱求他相助，應(yīng)也不會暗藏后手。

可，他到底是東來國師，身系一國安危，實不敢冒險。

過片刻，壯碩老者披甲而來，腰間挎刀，顧淵忙起身行禮，“先生。”

柳三飛板著臉亦回禮，便叫他坐。

此情此景倒讓云虛與孫自在看得驚愣，心中直道此等潛修大能，在此凡人面前，卻沒半分面子，也真罕見。

可再一想，顧先生此等人物亦給老者行禮，他們?nèi)粼诖藬[譜，豈非折了顧先生面子？

念及于此，孫自在與云虛忙起身行禮叫道：“柳郡尉。”

柳三飛只知郡守柳城昨日盛宴款待二人，料想是權(quán)貴人物，便也不情不愿回了一禮，“兩位請坐。”

如此姿態(tài)，卻使云虛暗罵，老家伙，若非仗著是顧先生俗世當中的先生，區(qū)區(qū)郡尉，豈有在他金丹大修面前坐下的道理？當然，明面之上還需陪笑說道：“柳郡尉有事自忙即可，無需多管我二人。”

柳郡尉輕輕哼了一聲，又看顧淵道：“幾時歸去？”

顧淵道：“今日過后，已經(jīng)無事，自當歸去。”

柳三飛板著臉道：“清泉縣城書院，亦需先生，以你解元之才，足可擔任。”

顧淵未知柳三飛如何連這事亦得清楚，卻只道：“先生，學(xué)生志不在此，小木村中孩童，亦需學(xué)生。”

柳三飛早有所料，仍罵了一句，“不成器。”

這話真給靜坐的云虛二人嚇得心驚膽顫，真想尋個由頭逃離此地，以免顧先生窘態(tài)為人所知，要遷怒他們。

此等大能趣聞，實非常人所能知道。

“那就走吧。”

柳三飛擺擺手，也沒興致與他多說，只道：“昨日擒了幾個賊人，正要親自審問，不必再來擾我。”

顧淵便起身，行禮道：“既如此，不敢耽誤先生公務(wù)，學(xué)生且先行告退。”

“去罷。”

眼見顧淵要走，云虛二人亦起身辭別。

等出郡守府，再見候客小樓人滿為患，云虛笑著搖搖頭道：“皆為黃白之物所惑。”

顧淵卻未多說，紅塵俗世，誰人不為銀兩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