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蘭用砍刀清理著擋路的樹叢，踏過一片泥濘的林地，靴子上裹了一層厚厚的黑淤泥。

他在身旁最粗壯的樹干上刻下數字，再噴上防水紅漆作為記號。

每隔大概200米他就會留下記號，防止迷失。電子通訊在污染區會受到干擾，尤其是黑霵的部分區域存在煉獄場的污染，連辨認方向都只能憑感覺。

天色開始變暗，狄蘭打開強光手電，但仍然感覺自己像只無頭蒼蠅。

按照委托人的說法，距離那場火災已經過去三天多。失蹤者無論死活，至少該留下些痕跡。

在他這條路徑上，到現在為止一無所獲。他特別留意了沼澤的痕跡，也從每個陡峭的山坡上向下查看了。

沒有意外的話，他這邊基本可以排除。

狄蘭打了個哈欠，面罩上蓋上白霧。視線恢復清晰后，周圍的樹叢突然一邊微笑一邊搖擺，他臉上也不禁浮現出微笑。

出現這種癥狀時，就說明他吸入的污染物總量有點超標了。

他使勁晃晃腦袋，關閉防護服的空氣過濾，改為純供氧模式，沿著記號原路返回。

另一邊，伊拉被污染區的環境折磨得有些煩躁。

兩米多的身高讓她經常不得不彎著腰鉆來鉆去，有時不小心踩到泥巴地，整只腳都會陷進去。

四周總是潮濕陰冷，微弱的污染物氣味一直往鼻腔里鉆。除了樹枝，沒有其他可以砍的東西。

她釋放高溫的黑煙驅散濕氣，防護服立刻亮起溫度過高的紅色警示燈。

平時出任務的時候，伊拉一般會戴上耳機，用搖滾樂充當背景音。搖滾樂是她克服暴怒之罪副作用的藥劑，尋找平靜的快速路徑。

人只需要土豆和搖滾樂，就足夠活著了。

她開始在腦中循環播放《歡迎來到叢林》，揮動斧子劈出小徑，尋找任何車輛和人類的痕跡。

伊拉默默盼望著能偶遇一兩只死役，哪怕污染物種也行，但生活經常是不能如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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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一具尸體，在距離我們大約兩公里的河邊?！?

克萊麗斯是唯一有收獲的。她從相機中調取著影像，看上去狀態不錯。

身為極樂之罪的能力者，她對硫火污染的抗性要更強些。

三人在徹底天黑后，先后回到探索車，交流各自的情況。

“貝克特，他是玻璃惡魔的契約者。能力不適合作戰?！?

格洛瑞婭和圖克辨認出了死者身份，是失蹤者中的一員。

他們神情有些陰郁。雖然出現死者可以說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現在信心又少了幾分。

“剩余的6人中，有擅長作戰的能力者嗎？”

“有三個。槍之惡魔的契約者，腹瀉惡魔的契約者，還有個不清楚?！?

槍魔究竟制造了多少次生契約啊，真的出大問題。

他們仔細看著克萊麗斯拍攝的圖像。貝克特應該已經死亡數天，體表有輕度燒傷，身上有鳥類啄食的痕跡。

值得注意的是，他死亡時臉上掛著微笑，面色安詳，顯然是在幻覺過程中死去。

克萊麗斯在死者口袋里找到了壓縮餅干，但沒有開封。

“他的胳膊、大腿上都有擦傷，左手這里應該骨折了。像不像是在撞擊過程中被甩了出去，或者他自己跳車了？”

狄蘭猜測道。其他幾人點點頭，有這個可能。

核心問題依然是那兩輛車，那么大的車呢。該不會是他們自個開出了污染區，在荒原上失聯了吧？

“明天早上，我們去把遺體搬回來，然后沿著克萊麗斯之前的方向繼續搜索。

日落后不適合搜索。先吃點東西，晚上輪班看守吧。”

剛想到晚上得睡在車里座位上，他的腰和背已經開始疼了。

搜索第一天，稱不上順利，但至少不是毫無收獲。

搜索第二天，他們以貝克特尸體發現地為中心，展開扇形搜索。毫無收獲。

搜索第三天，他們終于遇到了其他活人，但只是另一支發掘隊伍。

搜索第四天，一只死役從樹上跳下襲擊他們，被打暈后活捉。

其身體結構深度畸變，和失蹤者失蹤時間不符，衣著也不符，于是伊拉直接送它上路了。

第四天的黃昏，一行人已經開始接受現實?；蛟S還有生還者，但大概率不在污染區內。

連續數天質量極低的睡眠和飲食，加上一直在防護服或者車里憋著，使得他們本不富裕的精神狀態雪上加霜。

狄蘭感覺自己隨時可能長眠不醒，克萊麗斯開始想念美好的地下室，伊拉的怒氣值蓄積到了200%。

格洛瑞婭和圖克反復回憶和分析，也找不出新的線索。其余的人和車輛簡直是人間蒸發。

“克萊麗斯，你之前說，這里的污染物進入活化狀態引發了火災。那可能是什么因素，刺激硫火發生活化的呢？”

他就著涼水啃著壓縮餅干，突然想到家里的貓崽子?？植烂q絨先生甚至比他們吃得要好點。

“只要濃度夠高，很多促因都可能成為刺激活化的‘扳機’。劇烈的環境變化，高溫高壓，惡魔或者能力者使用能力......”

克萊麗斯停頓了一下，她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試一下，看看能不能還原當時的情況?！?

狄蘭臉色驟變，一下子清醒過來。邪惡生物終于無法按捺住本性了。

“不不不，我不想牢底坐穿?！?

“沒危險的，防護服能隔離污染物和高溫，車上還有滅火器。我就小范圍試驗一下?！?

“值得一試?？梢蕴崆扒謇沓鲆粔K空地，隔離開易燃物。”

伊拉十分不明智地表示贊同。

狄蘭有點慌了。他現在亟需查詢隊友的精神狀態。

克萊麗斯間歇性發瘋屬于日常規律，但伊拉之前看著精神挺正常啊。

“你們聽說過現實化碎片嗎？”

伊拉拋出一個有些陌生的名詞，她也只是曾在課堂上了解過。

“在不少學者的理論中，地獄不像我們所處的世界，是整體的，規律的。

那是一個由無數碎片無序堆疊而成的支離破碎的空間，是由逝去的記憶、情感、時間與特殊物質堆積而成的多層世界。

某些碎片在運動中靠近我們的世界，從而發生現實化，成為混亂與現實之間的跳板。

大概是這樣嗎？”

“嗯。他們有可能進入了一塊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