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毆打和感化圣槍傳教士的小插曲，拜訪的過程很順利。

女主人瓊為他們準備了用某種植物葉片泡的熱茶。他們追憶了克雷格先生的優秀事跡，表達了對他英勇犧牲的悼念。

狄蘭將慰問的禮物留在沙發上，瓊沒有推脫。

他們注意到了女主人手腕上暗紅泛紫的靜脈血管，提醒她定期檢查赤汞的污染情況，減少能力的使用頻率。

瓊接受了他們的好意，表示她已經從一線探索隊伍退役，也祝愿他們身體健康，遠離污染。

整個過程沒有隆重的儀式，沒有哀慟的眼淚，只有一層薄霧般的悲傷繚繞著。

雙方默契地沒有提及關于炎魔的訊息。知曉或者不知曉“幕后黑手”，沒有太多分別。

暫且記住這個名字，也許某一天命運會引導他們重逢。

幾天過去，生活一切如常。

沒有金發牛仔突然沖進門朝狄蘭開槍，說明圣槍教會那邊暫時糊弄住了。

伊拉收拾好了行李，清理了閣樓。這幢破房子的住戶密度即將達到上限。

對房東來說，所有問題回到原點，轉化為那個終極問題：怎么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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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涅瓦學院，行政辦公樓三層，走廊盡頭唯一的辦公室。門外放著磨損的行李箱，和塞得鼓鼓囊囊的雙層編織袋。

伊拉端坐在椅子上，身體本能地緊繃著，背后有些發冷。

“覺得不舒服就坐遠點，別硬撐著。”

朝亞千放下手中的文件，出聲提醒。朝亞千，學院教導主任，在外勤局的新代號是“二千”。

“不用。儀器模擬出的效果，比不上真正的【戰栗】。”

恐懼類能力是惡魔獨有，其最基本的權能是戰栗，向一定范圍內的生命體施加高強度的精神壓力和精神污染。

朝亞千無奈地搖頭，濃重的黑眼圈十分矚目。這是把他當成戰栗模擬儀器來用嗎。

“那我上點強度？”

“麻煩您了。”

他眼皮一跳。他就隨口一說，這孩子怎么還當真了。

暗沉的陰影淹沒了辦公桌，滴落地面，向著伊拉的影子生長。釋放恐懼的地獄物質，闇，也被稱為瘋狂之影。

她耳邊出現細碎的聲響，皮膚傳來尖銳的觸感，大腦中閃爍著不可名狀的畫面。

陰暗，爬行，古老者，無數手足......

“準備搬家了？”

“嗯。”

伊拉緊握著拳頭，盡力抵抗著戰栗的效果。

“你賠點錢，搬出去住，校內斗毆的事到此為止。我和對面說了，錢先欠著。”

“謝謝。”

斗毆，指一方當事人在醫學部急救病房昏迷36小時。

伊拉沒預料到對方那么脆弱，明明她才是被欺凌的一方。

“覺得新舍友怎么樣？”

“不太專業。”

“不是讓你評價人家的獵魔能力。能處得來嗎？”

朝亞千有點頭大，感覺自己離猝死又近了一小步。

“他讓我賒了三個月房租，請我吃了一頓飯，是個好人。沒有發現異常的地方。”

伊拉之前在找便宜房子，朝老師說他認識的一個人正好在招租。雖然位置在外城區，條件簡陋，但價格絕對便宜。現在她有中套的預感。

“另一個租客，克萊麗斯·阿佳妮，有點特別。”

“哦？”

朝亞千回憶著背景調查資料的內容，這個名字出現過。極樂之罪能力者，推測為刺位（偏弱），在學城居住不超過五年，此前沒有記錄。

“她對惡魔能力的掌握程度非常高，表現出的形式很豐富，可能超過了部分教授的水準。”

他驚訝地點了點頭，記下這個名字。說不定也是個潛力股。

“所以老師，什么時候告知我這次任務的詳細要求？是調查任務目標，拉攏他成為線人，還是處理掉？”

伊拉沙啞的聲音帶著執行任務時一貫的壓迫力。

進入外城區，結識任務目標，潛伏在目標家中，等待指令。這種任務類型對她來說比較陌生，老師是在借機鍛煉她。

朝亞千摘下眼鏡，雙手扶著額頭。他解除了戰栗的效果，恐懼與瘋狂如潮水般褪去。

“伊拉......沒有什么任務，狄蘭不是你的任務目標。

他真的就是一個普通市民，是你未來的房東加舍友。”

兩人在無語中對視著。朝亞千在想自己的學生為什么這么軸，而伊拉在等一個反轉。絕對有任務。

不眠的男人嘆了口氣，組織著語言。

“距離你畢業，還有一年零八個月。說實話，我不贊同你去十三局工作，雖然他們會搶著招收你。”

伊拉有一瞬間避過了目光，十三局有什么不好的。但她不想和老師發生沖突。

十三是背叛者的數字。十三局是背叛者的掘墓人。

“我不會強迫你改變選擇。是希望你能借著這個機會，去離學院遠一些的地方，看看其他的生活方式。”

雖然只是隔著幾堵墻，卻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黃金時代結束了，但我們的世界依然廣闊。除了戰爭，它還能塞下其他很多東西。

我們與惡魔之間，也不止是單純的戰爭。

去邊區，去荒原，去聚居點，去其他遙遠的城市，去親身探索地獄。學院外勤局不缺那么一兩個專員。”

伊拉不明白，為什么朝亞千好像在勸她遠離密涅瓦。

其他城市嗎。她只聽聞過一些名字，君士坦丁，特奧蒂瓦坎，但從未親眼目睹過。

“如果一年零八個月之后，你仍然想去十三局工作，我會幫你寫推薦信，并且建議他們預發三年工資。”

一段死寂之后，伊拉點頭表示同意。

二十個月，就當做一個超長的實習期，并不影響她在剩下的時間里高強度獵殺惡魔。

“老師，列車上的那只惡魔，調查有結果嗎？”

朝亞千知道，伊拉說的是她在墜車前，看到的那個被巖石包裹的人形惡魔。

她只遠遠地看到了對方大致的樣貌，整輛列車只有她目擊到了那只惡魔。

“沒有，不知所蹤。中間幾節車廂的個別乘客，提到過車廂頂部沉重的腳步聲。”

伊拉有些不甘心。

“沒有其他線索了嗎？”

“也不算線索吧。我們沒在列車上找到石頭惡魔的痕跡，但不是發現了幾個懶惰類的能力者嗎？”